陈默回到房间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他刚换下沾着尘土的短衫,就听到院外传来王婉儿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陈先生,我爹让你过去一趟,说有要事商量。”
推门出去,见王婉儿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锅的油条,还冒着热气。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好。
“王老板找我?”陈默接过油条,咬了一口,温热的油脂混着面香,稍稍压下了喉咙的干涩。
“嗯,”王婉儿点点头,眼神往他身后瞟了瞟,见他背上的伤口又渗了血,眉头微蹙,“你昨晚……”
“遇到点小麻烦,”陈默含糊带过,不想让她担心,“先去见王老板吧。”
王敬山在布庄后堂等着,手里捏着个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见陈默进来,他放下烟袋,指了指桌上的账本:“你看看这个。”
账本摊开的那一页,记着前几天从租界发来的一批货,收货人写的是“宏昌布庄”,但经手人一栏,却盖着个陌生的印章。
“这是?”陈默疑惑道。
“刚才巡捕房的人来过,”王敬山的声音带着疲惫,“说是接到举报,咱们布庄藏了‘违禁品’,要搜查。我让他们看了这批货的单子,他们盯着这个印章不放,说要带回巡捕房查验。”
陈默凑近一看,那印章是个歪歪扭扭的“虎”字,笔画间藏着几分熟悉——和黑虎堂灯笼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是独眼龙的圈套。”陈默瞬间明白过来,“他把违禁品藏在咱们的货里,借巡捕房的手来查抄,既栽赃了我们,又能顺理成章地抢码头。”
王敬山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巡捕房那些人,眼睛里只有钱,黑虎堂肯定早打点好了。这要是真被他们搜出东西,别说布庄,连码头的兄弟都要受牵连。”
陈默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独眼龙这招够阴,明着是冲他来,实则想一锅端了宏昌布庄和码头的根基。
“王老板,货还在仓库吗?”
“在,巡捕房的人说下午再来,让我们别乱动。”王敬山看着他,“陈默,要不……咱们认栽吧?大不了布庄关了,码头……”
“不能认。”陈默打断他,眼神坚定,“认了,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这批货是从租界来的,对吧?”
“是,法国租界的洋行发的。”
“那就有办法了。”陈默转身往外走,“婉儿,跟我去趟租界。”
王婉儿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租界做什么?”
“找个能治‘黄皮狗’的人。”陈默的声音带着冷意,“既然独眼龙找了巡捕房,那咱们就找他们的‘上司’。”
法国租界的洋行街,梧桐树叶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默带着王婉儿走进一栋白色洋楼,门口的印度巡捕见他穿着粗布短衫,本想拦着,却被陈默递来的一枚金币惊得愣住——那是上次帮法国商人找回失窃的怀表时,对方给的谢礼。
洋行经理是个秃顶的法国人,正坐在真皮沙发上喝咖啡。见陈默进来,他操着生硬的中文笑道:“陈,我的朋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皮埃尔先生,我需要帮忙。”陈默没绕弯子,将那枚盖着“虎”字印章的货单推过去,“有人在你们洋行发的货里藏了违禁品,想栽赃我们。”
皮埃尔拿起货单,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是我们洋行的印章。”他招招手,叫来看仓库的管事,“这批货是谁经手的?”
管事是个华人,见了货单,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是……是黑虎堂的人托我发的,说给了您好处……”
“胡说!”皮埃尔拍了下桌子,“我从没见过他们!”
陈默心里了然,这管事是被独眼龙买通了,借洋行的名义发货,既能掩人耳目,又能在东窗事发时把锅甩给洋行。
“皮埃尔先生,”陈默缓缓开口,“巡捕房下午会去查抄这批货,到时候他们拿出这个印章,说和您洋行有关……”
皮埃尔的脸色沉了下来。法国人最在乎面子,尤其怕被租界当局认为管理混乱。他立刻对管事厉声道:“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来!不然我让你在租界待不下去!”
管事吓得腿一软,连忙把独眼龙怎么找他、给了多少好处、怎么偷偷换了印章的事全说了出来,连藏违禁品的具置都招了——就在那批货的最底层,用油纸包着。
“很好。”陈默对皮埃尔道,“下午巡捕房来的时候,还请您出面作证。”
皮埃尔一口答应:“当然!这些骗子竟敢冒用我的名义,我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离开洋行时,王婉儿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皮埃尔会帮我们?”
“他需要名声,我们需要清白,”陈默笑了笑,“互相利用而己。”他看了看街上巡逻的法国巡捕,“而且,独眼龙忘了,租界里,洋人比‘黄皮狗’管用。”
回到布庄时,赵勇己经带着兄弟们在仓库里翻找,果然在货箱底层找到了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不是什么大烟,而是几十把打磨锋利的短刀,刀身上刻着黑虎堂的标记。
“这独眼龙,是想让咱们背上私藏武器的罪名啊!”赵勇气得发抖。
“下午他们来了,就把这些刀亮出来。”陈默将刀收起来,“再让皮埃尔的人出面,看看巡捕房还敢不敢胡来。”
午后,巡捕房的人果然来了,领头的是个留着八字胡的华人巡捕,一脸倨傲。他身后跟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印度巡捕,进门就嚷嚷:“王敬山!有人举报你们私藏违禁品,赶紧把货交出来!”
王敬山刚要说话,陈默上前一步,将那包短刀扔在地上:“是这些吗?”
八字胡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没错!就是这些!给我把人都抓起来!”
“慢着!”皮埃尔带着洋行的管事走了进来,用流利的中文道,“这些刀是黑虎堂的人藏的,和宏昌布庄无关。我的管事可以作证。”
管事立刻把独眼龙买通他的事说了一遍,连带着货单上的假印章也解释得清清楚楚。
八字胡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没想到陈默会找到洋行的人作证。但收了黑虎堂的钱,他不甘心就这么走,梗着脖子道:“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
“那这个呢?”陈默又掏出个东西,是昨晚从黑虎堂后窗偷听到时,顺手抄走的一个账本,上面记着给巡捕房各位“大人”的打点费用,赫然有八字胡的名字,后面还标着“五十块大洋”。
八字胡看到账本,脸“唰”地白了,再也不敢多言,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围观的街坊们爆发出一阵哄笑,纷纷称赞陈默有办法。王敬山松了口气,拍着陈默的肩膀:“好小子,真是咱们宝昌里的福星!”
陈默笑了笑,心里却没放松。独眼龙的暗棋被破了,但他肯定还有后招。他抬头看向黑虎堂所在的西边,阳光正好,却仿佛有阴影在那里蠢蠢欲动。
王婉儿递过来一块手帕,让他擦擦汗,低声道:“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反击了吧?”
陈默接过手帕,指尖触到她的温度,心里一动。他看着远处的天际线,轻声道:“对,该轮到我们了。”
暗棋己破,接下来,该下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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