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被选中的汉子，握着简陋的工具，跟在姜璃身后，脚步既急切又带着几分踏入死人堆的畏缩。土坡背后，会是怎样一副惨状？
绕过嶙峋的怪石，眼前的景象让这几个见惯了贫苦的庄户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低洼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有些己经面目模糊，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腐臭。苍蝇嗡嗡地盘旋，秃鹫在不远处的天空盘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绝望和死亡的气息。
“呕……”一个年轻点的汉子忍不住干呕起来，脸色发白。
“造孽啊……真是造孽……”年长些的也不忍地别过头去。
姜璃却仿佛闻不到那气味，看不见那惨状。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洼地边缘。那里的泥土颜色略深，几簇枯黄的草根似乎也比别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气。
在她特殊的感知里，这片区域是那浓稠灰黑死气中，唯一一丝“流动”的异样。死气沉滞，而水汽灵动，即使被死亡笼罩，那细微的差别也逃不过她的感知。
“这里。”她指向那片区域，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挖。”
几个汉子回过神来，强忍着不适，抡起锄头和铲子就开始挖掘。泥土干燥坚硬，一开始并不顺利。
“阿丑姑娘，这……这土这么硬，真有水吗？”一个汉子一边费力地刨着，一边忍不住怀疑。实在是这地方看起来和其他龟裂的土地没什么两样。
“是啊，除了那些……那些死人，这里干得冒烟啊。”另一个也附和，动作慢了下来。
姜璃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挖掘，没有解释。解释不清，也不必解释。
留在坡另一边等待的村民，听不到挖掘声，也看不到情况，时间一长，又开始躁动不安。
“怎么还没动静？到底行不行啊？”
“别是挖不出来吧？那不是空欢喜一场？”
“我就说没那么容易……”
周氏缩在后面，耳朵却竖得老高，听到这些议论，那颗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心又活泛起来，忍不住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吴氏幸灾乐祸：“哼！我就知道！死人堆里能挖出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是尸水呢！喝了要烂肠烂肚的！”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焦灼的寂静里，还是飘进了附近几个村民的耳朵里。
“尸水”两个字，像是一盆冷水，浇得几人一个激灵，脸色都变了。
“福子娘！你胡说八道什么！”林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氏骂道，“你心肠怎么这么毒！盼着大家不好是吧？”
“我说错了吗？”周氏见有人搭理，声音又扬高了几分，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泼辣，“那地方死了那么多人，渗出来的水能干净？谁爱喝谁喝！我们西屋可不喝那脏东西！”
她这话极具煽动性，一些本就心存芥蒂的村民，看着那土坡方向，眼神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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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水……我的天，想想都恶心……”
“这……这水还能喝吗？”
就在人心再次被搅乱，质疑声渐起的时候——
“出水了！出水了！！”
土坡后面，猛地传来一声激动到破音的狂吼！
是挖坑的汉子之一！
这一声如同惊雷，瞬间击碎了所有猜疑和恐惧！
“什么？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老天爷！真有水啊！”
“快！快去看看！”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再也顾不得什么死人堆、尸水的恐惧，争先恐后地朝着土坡后面涌去！
姜德厚和族老们也激动得老脸通红，拄着棍子颤巍巍地往前赶。
周氏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脸色煞白，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吴氏更是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众人冲到洼地边缘，只见那几个挖坑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小小塌陷的土坑，激动得手舞足蹈。土坑底部，浑浊的泥水正汩汩地往外渗，虽然混着泥沙，但那确实是水！活命的水！
“是清水！是清水！不是尸水！”一个汉子用手捧起一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除了土腥味，并没有想象中的腐臭，他激动地大喊，“能喝！这水能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坑底的水，转向了静静站在一旁的姜璃身上。
是她！真的是她！她不仅找到了水，还找到了能喝的水！
狂喜、感激、羞愧、敬畏……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众人眼中交织。
“阿丑姑娘！你是我们全村的恩人啊！”一个老者激动地就要下跪。
“多谢阿丑姑娘！刚才……刚才我们不该怀疑你……”
“对不住！阿丑姑娘！我们猪油蒙了心！”
之前那些被周氏煽动，说过怀疑话的人，此刻都满脸通红，纷纷开口道歉。
姜璃神色依旧平淡，只是对那几个挖坑的汉子吩咐道：“把坑挖大些，让水沉淀一下。派人轮流守着，注意警戒。”
“是！是！都听阿丑姑娘的！”汉子们此刻对她是言听计从，干劲十足。
没有人再去看西屋一家那精彩纷呈的脸色。事实胜于雄辩，在活命的水源面前，周氏那些恶毒的揣测和挑拨，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姐，你太厉害了！你真的找到水了！” 小雨挤到姜璃身边，小脸上满是崇拜的光。
姜璃摸了摸他的头，看向那逐渐蓄起水洼的土坑。
死气的指引，带来了生的希望。而某些人试图泼洒的污水，在真正的水源面前，不值一提。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分配，以及，如何应对可能被水源吸引而来的新的危险。但此刻，姜家村的人们，眼中终于燃起了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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