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刺破云层，驱散了荒野的寒意。山坳营地里，村民们陆续醒来，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但与以往那种在族老呵斥和饥饿恐惧下的压抑不同，今日的气氛透着一种奇异的…轻快。
没有姜德厚吹胡子瞪眼的催促，没有族老们倚老卖老的指手画脚。所有事务都在一种无声的默契中进行着。几个年轻后生主动承担了探路和警戒的重任，妇人们默契地收拾着简陋的行囊，孩子们虽然依旧瘦弱，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压低的嬉笑。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静静坐在一块青石上，正用清水给弟弟擦拭脸颊的少女。
姜璃的动作细致而专注，冰冷的水沾湿了小雨的脸庞，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林氏在一旁整理着昨晚采集的、所剩无几的草根，脸上带着平和。姜石则检查着手中充当武器的锄头，目光沉稳。
他们一家，如同这个新生队伍的核心，安静，却散发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阿丑姑娘，前面探过了，路还算好走，就是碎石多了点。”一个负责探路的年轻后生跑回来，恭敬地向姜璃汇报，语气里不再有面对族长时的畏缩，而是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踏实。
“嗯。”姜璃点了点头，“让大家吃点东西，一刻钟后出发。”
“是！”后生利落地应下，转身去传达命令。
没有争吵，没有质疑，命令被高效地执行。几个妇人将最后一点草根和灌木芽分发给每个人，虽然分量少得可怜，但大家都没有怨言，默默地接过，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吃着。
另一边，姜德厚、姜德贵和那几个族老，蜷缩在远离人群的角落，看着这边井然有序、甚至带着一丝希望的氛围，再感受着自己腹中的雷鸣和浑身散架般的酸痛，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他们分到的口粮只有别人的一半，那点东西下肚，非但没能缓解饥饿，反而像是引信，勾起了更强烈的渴求。看着别人手中那点绿意，他们眼睛都快冒出绿光，却不敢上前索要，甚至连多看几眼的勇气都没有。
姜德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地低语：“大哥……他们……他们好像还挺……”他想说“高兴”，但这个词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姜德厚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他还能说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他们自作自受吗？
一刻钟后，队伍准时出发。
姜璃牵着小雨走在最前面，她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仿佛脚下不是崎岖的荒原，而是平坦大道。林氏和姜石紧随其后。
没有人指挥，没有人催促，后面的村民自动跟上，保持着安静却迅速的行进速度。就连那些半大的孩子，也咬着牙努力跟上，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父母不断拉扯呵斥。
阳光洒落，照亮了前路，也仿佛驱散了多日来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风吹过旷野，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虽然依旧夹杂着荒凉，却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姐，你看！那是什么花？”小雨忽然指着石缝里一簇迎着朝阳开放的、不知名的淡紫色小花，兴奋地小声叫道。
姜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花朵很小，却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显得格外顽强。她淡淡道：“不知名，或许有毒，别碰。”
“哦。”小雨乖巧地点头，但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看着那抹难得的色彩。
林氏看着姐弟俩的互动，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她低声对姜石说：“他爹，你看阿丑和小雨……”
姜石重重地“嗯”了一声，看着女儿和儿子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这荒原上清冷的空气，只觉得胸腔里那股憋闷了多年的浊气，终于彻底消散了。
自由！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不用再看人脸色，不用再忍受不公，不用再被所谓的“家族”和“规矩”束缚！他们的命运，第一次真正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或者说，掌握在了他们值得全然信赖的女儿手中。
队伍中间，一个半大的小子忍不住对身边的母亲说：“娘，我感觉……今天走路都有劲儿了！”
他母亲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心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姜璃，见她没有反应，才松了口气，低声嗔怪道：“别瞎说！好好走路！”但她的眼角眉梢，却也带着一丝藏不住的轻松。
这种变化是细微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不再有上层无休止的争吵和压榨，不再有物资分配的黑幕，只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和一位强大可靠的引领者。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凝聚力。
姜璃的神念无声地扫过整个队伍，将每个人的状态尽收心底。她不需要这些人的爱戴，但她需要他们绝对的服从和高效的执行力。现在看来，剔除掉那些腐肉之后，这支队伍正在朝着她期望的方向蜕变。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片被称为黑风坳的区域在视野尽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黝黑色。
自由，从来都不是免费的。它意味着独立面对一切风险。
但她无所畏惧。
脚步不停，向着那片黑暗，也向着未知的前路，坚定前行。身后，是焕然一新的队伍，以及……被远远抛在旧日阴影里，咀嚼着悔恨与恐惧的几条老狗。
风掠过耳畔，带来旷野的低语，也带来了真正属于强者的，自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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