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舞池，走向休息区的短短一段路，苏晚晴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腰后那只手掌的存在感无比强烈，即使只是虚扶着，也让她浑身不自在。方才舞池中那片刻的、近乎迷离的氛围，在灯光大亮和张驰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下，瞬间消散，只剩下清醒后的窘迫和一丝莫名的慌乱。
胡泽荣将她带到一处相对僻静的沙发区，终于收回了手。他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仿佛刚才在舞池中低头凝视她的人只是她的错觉。
“在这里休息，不要乱走。”他吩咐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随即，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会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或者说，是在防备着什么。
苏晚晴依言坐下，端起身前茶几上侍者刚奉上的温水，小口啜饮着，试图平复依旧有些过快的心跳。她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站在一旁的胡泽荣。
他侧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眼神如同最精准的雷达，扫视着会场内的动向，特别是张驰所在的方向。那种全神戒备的姿态，像一头守护着自己领地的雄狮。
是因为张驰吗？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究竟有什么特别，能让胡泽荣如此警惕？
酒会还在继续，悠扬的音乐再次响起，舞池中又换了一批翩跹的身影。但苏晚晴明显感觉到，投向她和胡泽荣这个角落的目光，有增无减。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易察觉的算计。
偶尔有相熟的人过来与胡泽荣寒暄几句，目光都会有意无意地瞟向安静坐在一旁的苏晚晴，带着探究。胡泽荣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冷淡，但他始终没有离开她周围太远，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苏晚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站在胡泽荣身边，意味着什么。她不再仅仅是她自己，而是成了一个符号，一个与胡泽荣捆绑在一起的、需要被所有人审视和评估的焦点。这种感觉，让她窒息。
她看到张驰依旧在人群中谈笑风生，与不同的人举杯交谈，举止从容优雅。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偶尔会隔着人群，遥遥地对她举杯示意，脸上挂着那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
但不知为何，苏晚晴总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某种冰冷的东西。就像覆盖在陷阱上的柔软枝叶。
时间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缓缓流逝。
终于，胡泽荣似乎确认了暂时没有需要立即应对的状况，他转过身，对苏晚晴道：“可以走了。”
苏晚晴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她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令人压抑的场合多待。
回去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默。胡泽荣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晚晴则靠在另一侧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里乱糟糟的。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容姨迎了上来，看到两人安全归来，似乎松了口气。
“先生，苏小姐。”
胡泽荣淡淡应了一声，径首朝屋内走去。苏晚晴跟在他身后，也只想尽快回到那个暂时属于她的房间，卸下这一身的疲惫和伪装。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上楼梯时，走在前面的胡泽荣却突然在楼梯口停下脚步，转过身。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昏暗，将他一半的身影笼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苏晚晴。”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苏晚晴心头一跳，停下脚步，转过身，有些不安地望向他：“怎么了？”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眸显得愈发深邃，如同两个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你认识张驰？”他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审问般的压迫感。
苏晚晴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不认识啊。”她下意识地回答，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今晚是第一次见。不是你介绍的吗？”
胡泽荣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继续用那种锐利的、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审视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笃定。
苏晚晴被他这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张驰看她的眼神？她根本没注意，也不在乎。
“胡先生，你是在怀疑我吗？”她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这些日子积压的委屈、愤怒和疲惫，在此刻有些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怀疑我和你的商业对手有什么勾结？还是觉得我这样一个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会入得了张总的眼？”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
胡泽荣的眉头蹙了起来，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记住你的身份。”他重复了之前对容姑说过的话，但此刻听起来，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意味，“你是我的人。在契约期间，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这话语中的独占欲，比之前在酒会上更加赤裸和强硬。
苏晚晴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冰封般的面容上那不容置疑的坚决，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窜入她的脑海——
他此刻的质问和警告，真的仅仅是因为怀疑她和张驰有勾结吗？
还是说……有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原因？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是更深的茫然。
胡泽荣没有等她回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上了楼，消失在二楼的阴影里。
留下苏晚晴一个人，站在昏暗的客厅中，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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