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姑带着那句不容置疑的“邀请”和那个沉默的保镖离开了，餐厅里凝滞的空气却久久未能流动。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手背还在发烫，那是胡泽荣掌心留下的触感和压力。她几乎是立刻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仿佛被灼伤一般。未婚妻？回老宅？见那位深不可测的“老夫人”？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她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胡达西吹了个无声的口哨，打破了沉默，眼神在胡泽荣和苏晚晴之间来回扫视，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哇哦，老佛爷亲自召见！苏小姐，你这待遇可是头一份啊！”
胡泽荣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胡达西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周末。”胡泽荣重新拿起平板电脑，目光落在屏幕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仿佛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你还有三天时间准备。”
“准备什么？”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干涩，“我需要准备什么？”
胡泽荣抬眸，视线在她洗得发旧的棉布长裙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不带任何评判，却让苏晚晴感到一阵难堪。
“所有。”他言简意赅，“礼仪，谈吐，着装，以及……”他顿了顿，目光与她相对，带着审视，“对我，以及我们‘关系’的熟悉程度。”
苏晚晴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次见面，更是一场需要精心准备的演出。而她这个半路出家的演员，必须在短短三天内，学会所有剧本，并且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早餐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结束。
胡泽荣用完餐便起身离开了餐厅，似乎有开不完的会。胡达西凑到苏晚晴身边，压低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正经：“别太担心，老佛爷……呃，就是泽荣的奶奶，人是严肃了点，规矩多了点，但只要你表现得体，顺着她点，应该问题不大。”
他顿了顿，脸上又露出那种促狭的笑容：“不过，‘表现得体’这西个字，在胡家老宅，难度系数可是SSS级的。你需要一个顶级教练！”他指了指自己，得意地挑眉，“比如我。”
苏晚晴还没来得及回应，容姨便走了过来，依旧是那副刻板的表情：“苏小姐，先生吩咐了，今天会有造型团队过来为您量身定制服装。另外，关于老宅的一些基本礼仪和注意事项，稍后我会整理成资料给您。”
造型团队？礼仪资料？苏晚晴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加速推进的荒诞剧，而她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
上午，果然来了一个约五六人的专业造型团队，带着大量的布料样本和设计稿。他们恭敬地请苏晚晴站立、转身、抬手，测量着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尺寸，讨论着她的肤色、气质，适合的款式和颜色。
苏晚晴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看着那些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奢华面料在她身上比划，听着他们讨论着高级定制的细节，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割裂感越来越强。
下午，容姨送来了一本厚厚的、装订精美的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打开一看，里面是手写的簪花小楷，详细记录了胡家老宅的规矩：用餐的次序、行走的姿势、与人交谈时的眼神、对不同身份下人的称呼……事无巨细，繁复得令人头皮发麻。
她正看得头晕眼花时，胡达西溜达了过来，拿起册子翻了翻，嗤笑一声：“容姨还是老样子，尽整这些形式主义。别怕，记住几条核心的就行：少说话，多微笑，奶奶不问你别主动开口，吃东西别出声，坐只坐三分之一椅子……”
他絮絮叨叨地传授着“经验”，苏晚晴努力记着，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傍晚，胡泽荣回来了。
他首接来到客厅，苏晚晴正对着那本礼仪册子发呆，眉头紧锁。
“记了多少？”他走到她对面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优雅而疏离。
苏晚晴抬起头，看着他冷峻的眉眼，老实回答：“很多，很复杂。我怕……记不住，或者做不好。”
“那就反复记，首到形成肌肉记忆。”他的语气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现在，模拟一下。”
“模拟？”
“假设现在就在老宅客厅，我是我奶奶，你是你。”胡泽荣靠向沙发背，眼神瞬间变得不同，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多了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不动声色的威仪，连声音都刻意放缓，带着一丝苍老的沉缓，“晚晴是吧？听说你和泽荣是在一个商业酒会上认识的？”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按照册子上说的，只坐了沙发的前三分之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的，奶奶。”这个称呼让她有些拗口。
“哦？哪个酒会？”‘胡奶奶’慢条斯理地问，眼神锐利。
苏晚晴卡壳了。合同里没写这个细节！她求助般地看向胡泽荣，却只看到他毫无波澜的眼神，仿佛在说“自己圆”。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起自己唯一去过的就是“云巅”那场。“是……上个月在‘云巅’会所的那场慈善晚宴。”她硬着头皮回答。
“慈善晚宴？”‘胡奶奶’微微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一个学生，怎么会去那种场合？”
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骤然收紧。苏晚晴的掌心开始冒汗，她知道这个问题背后藏着陷阱。她不能说是去打工，那会显得她背景不堪，与胡泽荣的身份不符。
“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想起自己的专业，“我是药学专业的学生，当时那场晚宴有一部分是为罕见病研究募捐，我对这方面很关注，所以……托朋友弄到了一张邀请函。”
这个回答似乎暂时过关了。‘胡奶奶’没有再追问，转而问道：“泽荣这孩子，脾气不太好，对女人更是……没什么耐心。你们相处，他还好吗？”
这个问题更加刁钻。说好，显得虚假；说不好，更是自掘坟墓。
苏晚晴垂下眼睫，脸上适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声音也轻柔了些：“泽荣他……只是外表看起来冷，其实……很细心。”她想起他昨夜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那份“细心”带着冰冷的算计，但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素材。
胡泽荣看着她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和略显生硬的“维护”，眼神微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模拟问答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涵盖了各种可能被问及的问题，从家庭背景到学业，到“恋爱经过”，再到对未来的一些模糊看法。苏晚晴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冷汗涔涔，到后来渐渐能稳住心神，给出虽然不算完美但至少不会出大错的回答。
结束时，她感觉比在实验室站了一天还要疲惫。
胡泽荣结束了“扮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模样。他看着她，淡淡道：“反应尚可，但表情和肢体语言还不够自然。记住，你是‘未婚妻’，不是接受审讯的犯人。”
苏晚晴默默点头。
“另外，”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然提出了一个新的、让她措手不及的要求，“从今晚开始，你需要适应更近距离的接触。”
苏晚晴愕然抬头。
胡泽荣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里因为紧张而被她无意识地咬得有些嫣红。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狎昵，只有一种纯粹的、属于研究者的考量。
“在老宅，可能会有更亲密的场合。”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比如，需要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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