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时间仿佛被冻结。苏玥站在长桌尽头，那份轻飘飘的文件袋在她手中重若千钧。她能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咚，咚，咚，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李县长接过文件袋，指尖与她的有一瞬的接触，冰凉。他没有立即打开，深沉的目光在苏玥脸上停留片刻，那目光里没有赞许，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凝重。他周身的金色光晕稳定而厚重，此刻却仿佛承载了额外的重量，微微向下沉坠。
林晓梅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脸色煞白，嘴唇紧抿，那冷灰色的光晕剧烈地翻滚、震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碎裂的冰面下是汹涌的暗流。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背叛的痛楚？苏玥不敢确定。
“苏玥！”林晓梅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无组织无纪律！这是什么场合？！”
“我知道。”苏玥迎着她凌厉的视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砸在凝滞的空气里，“正因为是重要场合，有些问题才必须在决策前弄清楚。数据造假不是小事，清溪镇的隐性债务和土地问题，关系到全县发展的根基，也关系到在座各位决策的依据是否真实可靠。”
她的目光转向周瑞轩。
他依旧坐在那里，姿态甚至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看不出情绪的平静。但他周身的金色光晕，却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光芒明灭不定，边缘处那丝暗紫色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弥漫开来，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迅速晕染，几乎要将金色吞噬。那是一种被触及核心利益后的、极度危险的信号。
他没有看苏玥，而是看向李县长，语气平稳得可怕：“李县长，如果清溪镇的数据真如苏工所言存在问题，我们瑞轩科技也需要重新评估投资风险。毕竟，诚信，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他将“诚信”二字，咬得格外清晰，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苏玥。
这话，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将压力巧妙地转移。
李县长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压下了所有的暗涌：“苏玥同志反映的情况，很重要。这件事，县政府会高度重视，立即组织专人核实。”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清溪镇相关项目的后续推进，暂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县长！”林晓梅还想说什么。
李县长抬手制止了她，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散会。”
人群开始躁动，低语声如同潮水般漫起。各种目光——惊愕、探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初心有光 同情、幸灾乐祸——如同实质般落在苏玥身上。她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周瑞轩率先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面无表情地带着他的人离开。经过苏玥身边时，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但他周身那浓稠的、带着暗紫色危险气息的光晕，像一道冰冷的墙壁，与她擦身而过。
林晓梅深深地看了苏玥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发紧，然后也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
同事们陆续散去，没有人上前和她说话。刚才还座无虚席的会议室，转眼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央，像一座孤岛。
孤立，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玥切实感受到了什么是“寒冬”。
办公室里，原本稍有缓和的氛围荡然无存。她进门，所有的交谈声立刻停止；她提问，得到的只有最简短敷衍的回答；她负责的工作，被以各种理由剥离、转移。她去茶水间，里面的人会立刻找借口离开。她仿佛成了一个透明的、带着瘟疫的幽灵。
小王几次想和她说话，都被旁边的同事用眼神制止。
她眼中，整个办公室被一片浓重的、代表排斥与疏离的灰黑色迷雾笼罩，她行走其间，寸步难行。
林晓梅将她叫去，没有咆哮，没有质问，只是用一种极度失望和冰冷的语气说：“苏玥，你很有‘勇气’。但在这里，光有勇气，只会撞得头破血流。你好自为之。”然后，交给了她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独自整理近十年全县所有己归档、未电子化的陈旧项目资料，限期一个月。这分明是想将她调离核心工作，闲置起来。
她抱着厚厚一摞积满灰尘的卷宗回到自己的角落，默默开始工作。灰尘呛得她咳嗽，纸页的边缘割伤了她的手指。孤独和压力像无形的巨石压在心头。
深夜，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手机屏幕亮起，是周瑞轩发来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符号：
「？」
只有一个问号。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冰冷的质疑，以及一种“看你还能挣扎多久”的嘲弄。
她盯着那个问号，眼眶发热，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县政府大院。李县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那盏灯，在此刻仿佛成了她内心唯一微弱的光源。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不知道自己能在这片孤立中坚持多久。
但她知道，当她在会议上站起身的那一刻，就己经选择了逆光前行。
即使前路黑暗，荆棘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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