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梅留下的那个银色U盘,像一块灼热的火炭,静静躺在苏玥的抽屉深处。她没有立即查看,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让她按捺住了冲动。林晓梅那近乎诀别的眼神和那句“保护好自己”的叮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这U盘里的东西,恐怕不仅仅是“有用”,更可能是能引爆一切的惊雷。
周瑞轩那边的攻势并未因短暂的沉寂而停止,反而转向了更隐蔽、更个人的方向。一天深夜,苏玥接到母亲带着哭腔的电话,说父亲经营的小超市不断有市场监管、消防等部门上门“例行检查”,吹毛求疵,生意几乎做不下去。紧接着,她在大学里关系最亲密的导师也发来信息,委婉地询问她是否在地方工作中“得罪了什么人”,有“背景深厚”的企业向学校施压,质疑她当年学术成果的“独立性”。
家人,师长,她生命中最柔软的部分,被精准地当成了靶子。周瑞轩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的“资本力量”无所不在,可以轻易碾碎她珍视的一切。愤怒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彻夜难眠。
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被动防御,只会让身边的人受到更多伤害。
在一个确认无人跟踪的深夜,她借用了老街活动室的电脑(她自己的电子设备己不敢完全信任),插入了那个银色U盘。
里面没有她预想中的惊天罪证,只有一份加密的音频文件,和一个命名为“联系人”的文本文件。
她点开音频,戴上耳机。里面传来的是林晓梅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像是在进行一段独白,又像是在对某个特定对象的陈述:
“……第三次清溪镇土地协调会,瑞轩科技方面明确要求将补偿标准压低百分之三十,差额部分,由他们通过‘技术服务费’名义走账,返还百分之十五给当时的主要负责人,代号‘山鹰’……第西次,关于隐性债务的化解方案,他们提议引入另一家空壳公司进行债务置换,实际是将风险转嫁给县财政,此提议当时被我以程序不合规驳回,但据悉他们通过其他渠道仍在推动……”
林晓梅的声音平稳,条理清晰,将几次关键会议中周瑞轩及其代表提出的违规操作、利益交换的细节,时间、地点、涉及金额、相关人员代号,一一列举。她没有过多情绪化的指控,只是陈述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苏玥的耳膜上。
这不仅仅是证据,这是一份来自风暴内部的、分量极重的证词!是林晓梅多年隐忍,默默记录下的关键信息!“山鹰”是谁?是县里的某个领导,还是更高层的人物?
苏玥的心脏狂跳,手心沁出冷汗。她终于明白林晓梅那句“担子交给年轻人”的含义,也明白了她为何如此决绝。交出这个,等于彻底斩断了她自己在这个体系内所有的退路。
那个“联系人”文本文件里,只有一个加密的通讯码和一句简短的话:「危急时,联系‘灯塔’。」
灯塔?是那个匿名者吗?还是另一重保障?
苏玥将音频文件多次备份,藏于不同的物理和云端空间,然后彻底清除了U盘和使用电脑的一切痕迹。
现在,她手握利剑,但也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周瑞轩和他背后的人如果知道这份证词的存在,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毁灭,连同持有它的人。
第二天,她主动约见了周瑞轩。地点在她选的一家街角咖啡馆,人来人往,相对安全。
周瑞轩准时到来,依旧衣冠楚楚,但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他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没有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收手吧,周瑞轩。”苏玥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停止对我家人、朋友的骚扰。停止你在清源的所有违规操作。”
周瑞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苏玥,你以为你是谁?凭你,能让我收手?”
“凭我知道‘山鹰’是谁,”苏玥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凭我知道你们在第三次清溪镇土地协调会上的勾当,凭我知道你们试图进行风险转嫁的债务置换方案。”
周瑞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猛地收缩。他周身的金色光晕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荡,那潜伏的暗紫色骤然爆发,如同被惊扰的毒蛇,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他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名词?”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这不重要。”苏玥毫不退缩,“重要的是,我知道。而且,确保这些信息,在我或者我身边的人受到任何‘意外’时,会立刻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这是赤裸裸的摊牌,也是孤注一掷的威胁。
周瑞轩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阴鸷得可怕,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咖啡馆里轻柔的音乐此刻显得格外刺耳。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
良久,周瑞轩忽然笑了,那笑声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苏玥,我真是小看你了。”他身体前倾,靠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但你有没有想过,把猛兽逼到墙角,它会做什么?”
他站起身,丢下几张钞票压在咖啡杯下。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他转身离开,背影决绝而充满戾气。
苏玥独自坐在原地,咖啡己经凉透。她知道,最后的和平假象己被彻底撕碎。从这一刻起,她与周瑞轩,以及他背后那张无形的网,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她拿出手机,看着那个加密的通讯码。
“灯塔”……现在,是“危急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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