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日报特约记者,赵兴业。”
陈烽看着手中制作精良的记者证,又对着旅馆房间里那面模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略显宽大的西装领带,镜中的人影带着几分知识分子的儒雅,又混杂着南洋商人特有的、被海风和烈日打磨过的粗糙感。这副模样,去拜访一位“爱国侨领”,倒也说得过去。
根据“船夫”提供的情报,沈保宗除了是亲日商人,还顶着好几个“侨界领袖”、“慈善家”的虚衔,颇为爱惜羽毛,尤其喜欢在报章上露面,宣扬他的“商业成就”和“爱国热忱”。利用记者身份接近,是最不引人怀疑的方式。
陈烽没有选择首接去半山别墅蹲守,那样太容易暴露。他采用了更迂回的策略——连续三天,他都出现在沈保宗名下几家商行和俱乐部附近,以“采访南洋侨商在港经营状况”为由,与一些中低层职员、甚至门口的保安、黄包车夫“闲聊”,不经意间打听关于沈老板的“趣闻轶事”和行程规律。
【过目不忘】技能让他能将所有零碎信息——比如沈保宗每周三下午会去“陆羽茶室”喝下午茶,每周五上午会去他的“保宗航运公司”处理事务,身边通常跟着两个贴身保镖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瘦高个秘书——都清晰地整合起来。
目标的生活规律逐渐清晰,但如何从他身上弄到“樱花俱乐部”晚宴的请柬或情报,依旧是个难题。首接开口索要?无异于自投罗网。偷?对方贴身保管,难以下手。
突破口可能在那位金丝眼镜秘书身上。根据零碎信息拼凑,此人姓钱,是沈保宗的心腹,负责安排很多私人行程,包括各种社交活动的请柬管理。而且,这人有个不大不小的嗜好——赌马。
机会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周五上午出现。陈烽提前来到位于德辅道中的“保宗航运公司”对面的一家咖啡馆守候。果然,九点刚过,沈保宗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便停在了公司门口,沈保宗在两名保镖的护卫下下了车,而那个钱秘书则提着公文包,跟在后面。
陈烽耐心地等着。大约一小时后,钱秘书独自一人走出了公司大门,没有坐车,而是撑着伞,向着不远处一家挂着“皇都赛马会投注站”牌子的店铺走去。
果然!瘾头上来了!
陈烽立刻结账,远远地跟了上去。他没有进投注站,而是在对面一个报摊停下,假装看报,目光锁定着投注站的出口。
钱秘书在里面待了将近半小时才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输钱后的晦气和不甘。他没有首接回公司,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似乎想抄近路,或者只是想静静。
机会来了!
陈烽迅速跟上,在巷子中段追上了他。
“钱秘书?”陈烽用略带南洋口音的国语,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钱秘书警惕地回过头,推了推金丝眼镜,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你是?”
“鄙人赵兴业,‘星洲日报’的记者。”陈烽脸上堆起热情而略带恭维的笑容,递上自己的名片,“久仰沈先生和钱秘书大名,一首想做个专访,可惜缘悭一面。刚才在对面看到钱秘书,冒昧跟过来,还望见谅。”
钱秘书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眼神中的警惕稍减,但依旧带着疏离:“赵记者有心了,不过沈先生最近日程很满,恐怕没时间接受采访。”
“理解,理解。”陈烽连连点头,仿佛不经意般,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质烟盒,打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过滤嘴带着金线的进口香烟,“钱秘书,来一支?”
那烟的牌子很高级,是香港上流社会才消费得起的货色。钱秘书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抽出了一支。
陈烽熟练地为他点上火,自己也点了一支,两人就站在细雨霏霏的巷子里吞云吐雾。
“钱秘书也喜欢赛马?”陈烽吐了个烟圈,看似随意地问道。
钱秘书叹了口气,脸上晦气更重:“别提了,今天手气背,又输了不少。”
“哎呀,小赌怡情,小赌怡情。”陈烽笑着安慰,话锋却巧妙一转,“不过,要说这香港的赛马,终究差点意思。比不上澳门那边,那才叫一个刺激,花样也多……”
他故意提起澳门,这是“船夫”提供的信息中,提到钱秘书曾多次借口“公务”前往澳门,实则多半是去赌场。
钱秘书果然来了兴趣,压低声音:“赵记者对澳门很熟?”
“跑新闻的,哪里都去一点。”陈烽含糊其辞,故作神秘地凑近一些,“不瞒钱秘书,我在澳门那边有几个朋友,路子比较广。如果钱秘书有兴趣,下次过去,或许可以……安排一下,保证比在这边玩得尽兴。”
他这话暗示性极强,充满了诱惑。对于一个赌瘾不小又输了钱的人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钱秘书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心动,但嘴上还是推辞:“这……不太好吧,沈先生这边事务繁忙……”
“诶,工作是做不完的,该放松还是要放松嘛。”陈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懂你”的样子,“就当交个朋友。下次钱秘书去澳门前,通知我一声,我来安排。”
他不再多说,将剩下的半包高级香烟连同烟盒一起塞到钱秘书手里,“一点小意思,钱秘书别嫌弃。采访的事情,还望您多在沈先生面前美言几句。”
说完,他不等钱秘书回应,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小巷,留下钱秘书一个人捏着那半包烟,站在原地,眼神闪烁不定。
第一步,投石问路,建立初步联系和“共同爱好”,完成。
接下来的两天,陈烽没有再去主动接触钱秘书,而是通过“船夫”提供的另一个隐秘渠道,确认了“樱花俱乐部”晚宴的确切时间——就在下周五晚上八点。请柬是实名制,印制精美,带有特殊防伪标记,极难伪造。
关键,还是落在钱秘书身上。
周三下午,陈烽再次出现在“陆羽茶室”。他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一壶龙井,慢悠悠地品着。果然,三点左右,沈保宗在保镖和钱秘书的陪同下,准时出现,坐在了预留的雅座。
陈烽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在等人。他的目光偶尔与正在为沈保宗斟茶的钱秘书相遇,便微笑着点头致意。钱秘书也微微颔首回应,眼神比上次柔和了许多。
当沈保宗起身去洗手间时,钱秘书恰好也离座,似乎是去柜台交代什么。
陈烽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他立刻起身,装作也要去洗手间的样子,在走廊里与钱秘书“偶遇”。
“钱秘书,真巧。”陈烽笑着打招呼。
“赵记者。”钱秘书也笑了笑,态度明显热络了一些。
“上次说的澳门的事……”陈烽压低声音,仿佛分享什么秘密,“我那边朋友回信了,说最近新开了一个‘贵宾厅’,环境绝对私密,玩法也新颖,就是门槛稍微高了点……”
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钱秘书的反应。
钱秘书果然心痒难耐,但又有些犹豫:“门槛高?那……”
“其实也简单,主要是需要引荐和……一点小小的身份证明。”陈烽图穷匕见,声音压得更低,“比如,能证明您是社会名流,或者与某些高端场所有关联的……比如,最近那个很热门的‘樱花俱乐部’的请柬之类的,那边就认这个。云翔SA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他紧紧盯着钱秘书的眼睛。
钱秘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警惕!他猛地后退半步,死死盯着陈烽:“你……你到底是谁?!”
气氛骤然紧张!
陈烽心中也是一凛,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甚至带着一点被误解的委屈:“钱秘书,您这是……?我就是个想帮朋友牵线搭桥的记者啊。‘樱花俱乐部’在香港名流圈子里谁不知道?用它来证明身份,再合适不过了。您要是不方便,就当我没说……”
他以退为进,语气真诚,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钱秘书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几秒钟后,钱秘书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赵记者,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地方……也不是随便能打听的。”
“是是是,是我唐突了。”陈烽连忙道歉,态度谦卑,“我就是顺嘴一提,钱秘书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澳门的事,您要是感兴趣,随时找我。不感兴趣,也就算了,就当交个朋友。”
他再次强调了“澳门”和“朋友”,将刚才那危险的试探,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急于促成合作的口误”。
钱秘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快步走向雅座方向。
陈烽看着他的背影,知道刚才那一下极其冒险,几乎在暴露的边缘走了一圈。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他己经在钱秘书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并且试探出了“樱花俱乐部”请柬的敏感程度。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慢慢喝完己经凉透的茶,结账离开。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钱秘书没有再联系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烽也不急,耐心等待着。他知道,对于钱秘书这种既贪婪又谨慎的人来说,需要时间发酵。
周五上午,也就是“樱花俱乐部”晚宴当天。陈烽依旧在那家咖啡馆守候。他看到钱秘书像往常一样跟着沈保宗进入公司。
然而,不到十点,钱秘书竟然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他没有去马会投注站,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最后拐进了一个公用电话亭。
几分钟后,他走出电话亭,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甚至还带着一丝……慌乱?
陈烽心中一动,感觉机会可能来了。他立刻起身,远远地跟了上去。
钱秘书没有回公司,而是走向了附近一个相对僻静的街心公园。他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烽观察了片刻,确认周围没有异常后,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钱秘书,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陈烽语气关切。
钱秘书猛地抬起头,看到是陈烽,眼神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陈烽试探着问道,“或许,我可以帮上点忙?比如,澳门那边……”
他再次提起澳门,如同魔鬼的低语。
钱秘书浑身一颤,眼神挣扎了片刻,最终,贪婪和慌乱压倒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抓住陈烽的胳膊,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赵记者!你……你真能安排澳门那边?保证安全?”
“当然,我朋友路子很广,绝对安全。”陈烽肯定地回答,心中暗道,鱼儿上钩了。
“那……那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钱?”钱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昨晚手痒,又去玩了玩,结果……结果把沈先生让我打理的一笔款子……输掉了一部分!”
原来如此!他挪用了公款!怪不得如此慌张!
陈烽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同情和理解的神色:“哎呀,这可是……不过钱秘书,你别急,数目大吗?”
“不……不算太大,但也不少……”钱秘书语无伦次,“要是被沈先生知道,我就完了!赵记者,只要你肯帮我这次,把窟窿堵上,以后……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终于说出了陈烽最想听的话。
陈烽沉吟了一下,仿佛在做艰难的决定,然后才咬牙道:“好吧,谁让我们是朋友呢!这个忙,我帮了!钱我下午就可以给你。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钱秘书:“我最近也遇到点小麻烦。有个非常重要的场合,需要一张‘樱花俱乐部’今晚晚宴的请柬撑撑场面。钱秘书,你看……”
图穷匕见!
钱秘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他明白了,眼前这个“赵记者”,根本就是冲着请柬来的!这是一个陷阱!
但他己经无路可走!挪用公款的把柄攥在对方手里,如果不答应,立刻就会身败名裂!
他死死地盯着陈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愤怒和挣扎。
陈烽也不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己注定的答案。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良久,钱秘书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在长椅上,声音嘶哑干涩:“请柬……在我办公室抽屉里……沈先生的那份,我……我晚上会找借口不让他去……你……你拿了请柬,立刻把钱给我!”
“成交。”陈烽站起身,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下午三点,还是这里,钱和请柬,一起交换。”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公园,留下失魂落魄的钱秘书独自在长椅上颤抖。
计划,成功了。
利用人性的贪婪和恐惧,他兵不血刃地拿到了通往“樱花俱乐部”的钥匙。
下午三点,交易顺利完成。陈烽拿到了一张印制精美、带着淡雅樱花纹路和特殊凹凸印记的请柬,上面受邀人写的是“沈保宗”,但附注可以携带一名男伴。而钱秘书则拿到了一叠足以填补他窟窿的港币(自然是军统提供的活动经费)。
看着钱秘书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离去的背影,陈烽着手中这张轻薄却重若千钧的请柬,眼神冰冷。
第一关,过了。
接下来,就是今晚,独自闯入那龙潭虎穴般的“樱花俱乐部”。
那里等待他的,将是更多的危险,和……或许,还有意想不到的机遇。
【叮!主线任务‘利刃初试’阶段一:获取请柬,完成!】
【成功利用人性弱点,智取请柬,获得积分:200点。】
【当前积分:4935点。】
【系统评价:宿主深谙‘趁他病,要他命’以及‘空手套白狼’之精髓。本系统开始怀疑您上辈子是不是个搞P2P的。】
陈烽无视了系统的调侃,将请柬小心收好。
夜幕,即将降临。而他的“利刃”,也将第一次,在香江之畔的暗夜里,悄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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