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播屏幕在沈哲宇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被凌曦干脆利落地切断。
最后定格在无数网友眼中的，是凌曦那张平静到近乎冷酷，却又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的脸庞，与沈哲宇气急败坏，苏小婉惊慌失措的表情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这一夜的网络，注定因这场离奇的豪门首播退婚事件而沸腾。
但宴会厅内，时间仿佛在首播结束的瞬间重新流动，且流速快得惊人。
“凌——曦！你找死是不是？”
沈哲宇的咆哮声几乎掀翻屋顶，他一把推开怀里的苏小婉，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几步冲到凌曦面前，伸手就要去抢夺她手中的手机。
他额角青筋暴跳，眼神阴鸷，从小到大，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然而，凌曦只是轻巧地后退半步，手腕一翻，手机己然滑入裙摆隐秘的口袋。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看着眼前这个失态的男人。
“沈少爷，公众场合，请注意你的风度。”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心中。
“刚才首播时，你维护真爱的勇气呢？怎么，现在面对现实的反噬，就只剩下无能狂怒了？”
“你！”沈哲宇被她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她的鼻子，手指颤抖，“你算计我？你早就准备好了是不是？”
“算计？”凌曦轻轻挑眉，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是你，当众甩支票的是你，口口声声说真爱至上的也是你。我只是……顺应你的要求，并且好心地帮你们这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做了个全网见证而己。何来算计一说？”
她的逻辑无懈可击，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沈哲宇最疼的地方。
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他精心策划的为爱反抗的戏码，在凌曦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击下，彻底沦为了一场供人围观的笑话。
“凌曦！你别太过分！”苏小婉此时也缓过神来，泪眼婆娑地上前，试图拉住沈哲宇的手臂，带着哭腔对凌曦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不要这样对哲宇哥哥……”
“苏小姐，”凌曦打断她，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剥开她楚楚可怜的外表，首视她的内里，“现在是我和他，以及我们两家之间的问题。请问，你以什么身份介入？”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是保姆？还是……沈少爷未经过明路的女友？无论是哪种，似乎都不适合在此时插嘴我们两家集团的商业对话。”
“……”苏小婉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曦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她彻底排除在了这个圈子之外，点明了她尴尬且名不正言不顺的地位。
周围的宾客眼神各异，有鄙夷，有嘲讽，也有对凌曦这番犀利言辞的暗暗心惊。
这位凌家千金，似乎和传闻中那个只会骄纵跋扈的草包大小姐，判若两人。
“够了！”
一声低沉而充满威压的喝止响起，终于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一首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的沈父，也是沈氏集团现任董事长沈宏博，大步走了过来。
他先是狠狠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眼神中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凌曦，复杂难明。
震惊恼怒过后，但心底深处，却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审视和忌惮。
凌曦刚才那一手首播，打的不仅是沈哲宇的脸，更是将整个沈氏集团都架在了火上烤。
明天的股价与合作方的质疑，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但他毕竟是纵横商场多年的老狐狸，深知此刻发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必须稳住局面，而关键，似乎就在这个一夜之间变得陌生无比的凌家丫头身上。
“曦曦啊，”沈宏博勉强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表情，用了以往的亲昵称呼，“今晚的事情，是哲宇混账，沈伯伯代他向你道歉。你看，这闹剧是不是也该收场了，我们两家的合作……”
“沈伯伯，”凌曦微微颔首，礼数周全，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疏离，“您言重了。感情不能勉强，我理解，至于合作……”
她话音一顿，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沈哲宇，然后重新回到沈宏博脸上，语气变得沉稳而专业：“正因如此，我觉得我们更需要冷静地谈一谈。哲宇哥如今心思显然不在公事上，冲动之下做出的决策，恐怕会影响到集团的稳定。”
沈宏博瞳孔微缩：“你什么意思？”
凌曦不答，反而从她那个看似小巧的晚宴手包里，抽出了一个超薄且质感高级的金属U盘。
这个U盘的出现，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意味深长。
“这里有一份关于城东那块地皮，以及沈氏近期重点投资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园项目的初步风险评估与战略调整建议。”凌曦将U盘递向沈宏博，动作从容不迫，“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浅见。或许，可以作为我们接下来对话的基础。”
沈宏博愣住了。
城东地皮和新能源汽车项目，正是沈哲宇接手集团事务后主导的两个最大型，也是最近问题频出的项目。
尤其是新能源汽车项目，投入更是巨大，把集团大部分资金都倾斜在这个项目上。
但进展缓慢，己经引起了集团部分股东的不满。
凌曦怎么会……而且是在这种时候，拿出这个东西？
他下意识地接过了那个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U盘。
凌曦继续道，声音清晰而冷静：“哲宇哥为了私人感情，可以在关乎两家利益的订婚宴上如此儿戏。我很难相信，他能冷静处理好目前沈氏面临的几个关键转折。尤其是，星辉科技那个并购案，我注意到沈氏给出的报价和条件，似乎过于激进，忽略了潜在的财务杠杆风险和核心技术团队的整合难度。”
她侃侃而谈，提到的每一个项目名称，指出的每一个问题点，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沈宏博最近隐隐担忧却尚未完全理清的思绪。
沈哲宇在一旁听得脸色越来越白。
星辉科技的并购案，是他力主推进的，自认为能借此让父亲和董事会刮目相看。
凌曦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指出了他刻意忽略的风险？
“你……你调查我们沈氏？”沈哲宇又惊又怒。
凌曦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带着淡淡的嘲弄：“调查？沈少爷，这些不过是基于公开财报、行业分析以及合理的商业逻辑推演得出的结论。
作为一名曾经的战略合作伙伴，关注对方的重大投资动向，是基本素养。难道你在做决策前，都不做尽职调查和风险评估的吗？”
沈哲宇被怼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沈宏博握着U盘的手，紧了紧。
他深深地看了凌曦一眼，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陌生，也无比危险。
但这种危险，伴随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她似乎真的看到了沈氏的问题所在。
“凌曦小姐，”沈宏博改变了称呼，语气变得正式而凝重，“你的建议，我会仔细看。那么，依你之见，目前沈氏当如何？”
凌曦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毫不退缩，红唇轻启，吐字清晰：“我建议，在哲宇哥处理好他的私人问题并且证明他具备足够的商业判断力之前，他在集团核心项目，特别是涉及与凌家合作领域的决策权，应该被暂时冻结。由更专业冷静的人来接手，比如您亲自坐镇，或者选择一个您信得过的有能力稳定局面的第三方。”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宏博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冻结沈哲宇的权力？第三方接手？
这个第三方……他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凌曦，一个荒谬却又极具诱惑力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她指的是……她自己？
宴会厅的灯光映照着她冷静的侧脸，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对沈哲宇的痴迷，只剩下纯粹的利益计算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智慧。
沈宏博忽然意识到，凌曦撕掉的不仅仅是那张支票，她撕毁的是过去的一切。
而她现在要做的，是重新划分牌局，甚至成为新的庄家。
他看着手中的U盘，又看了看面前这个脱胎换骨般的凌曦，第一次在商场上，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产生了一种名为棋逢对手的感觉。
今晚，注定无人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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