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嘶吼声与撞击声，隔着层层铁皮，变得沉闷而遥远，仿佛另一个世界的风暴。
我蜷缩在冰冷、狭窄的通风管道里，像一只躲回洞穴却发现洞穴同样陌生的老鼠。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陈年积尘的混合气味。肾上腺素的潮水正在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发自骨髓的疲惫与酸痛。
安全了……暂时。
我靠着冰冷的管壁，努力平复急促的心跳，但一个声音却固执地钻进我的耳朵，让我的神经再次绷紧。
沙……沙沙……
那声音很轻，却极有穿透力，在这死寂的金属迷宫中被无限放大。
它来自前方，管道深处的无尽黑暗之中。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金属因热胀冷缩发出的呻吟。
这是一种……刮擦声。
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诡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稳定节拍。
我的心沉了下去。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这鬼地方，难道还有别的东西？
我压下心中的惊惧，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这个频率……太稳定了，不像随机的捕猎或移动。这是……工作？某种机械性的、重复性的工作？”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工作？
怪物也需要上班打卡吗？
好奇心，或者说，那种学者式的求知偏执，压倒了纯粹的恐惧。不搞清楚这声音的来源，我寝食难安。
更重要的是，不确定前方的危险等级，我根本不敢贸然前进。
我检查了一下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和撞伤，没有致命的伤口。从三楼跳下来的冲击大部分被育儿房里那些恶心的粘液缓冲了。
我咬着牙，忍着浑身的酸痛，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
管道内壁粗糙的接缝和冰冷的螺丝钉不断刮擦着我的手肘和膝盖，每前进一米，都像是在经历一场小小的酷刑。
黑暗吞噬了一切，我不敢打开手机手电筒，那无异于在黑夜里点燃一支火把，告诉所有猎手“我在这里”。
唯一的依仗，只有我的【真相棱镜】。
随着我的靠近，那“沙沙”声越来越清晰，数量也仿佛在增多，从单一的声源，汇聚成一片细碎而绵密的噪音背景。
终于，我爬到了一个拐角处。
声音就是从拐角后方传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铁锈与尘埃的气味里，似乎还多了一丝……有机物被处理后的腥甜。
我将头缓缓探出去，同时集中精神，启动了【真相棱镜】。
刹那间，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黑暗的管道在我眼中褪去了伪装，呈现出它在“里世界”的真实面貌。
没有光，但整个管道内壁，都覆盖着一层……“星河”！
那是由成百上千、甚至上万个散发着微弱生物荧光的个体组成的“星河”！
它们每一个都只有巴掌大小，形态类似水蛭，但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淡的金属质感。它们的身体扁平地贴在管道内壁上，头部是一个类似研磨器的口器，正不紧不慢地刮擦着管壁上的某些东西。
我看得分明，它们刮擦的，正是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中，溅射得到处都是的怪物血液和组织碎块！
那些粘稠的、深色的有机污垢，在它们的口器下被一点点刮下、吞噬，然后它们的身体末端会排出一些灰白色的、类似粉尘的物质，很快便被管道内的气流吹散。
高效，有序，一丝不苟。
它们……在打扫卫生。
我脑中嗡的一声，一个恐怖而完整的图景瞬间拼凑完成。
“原来如此……它们是这栋楼的清道夫。这个巢穴……它自己会‘新陈代谢’。”
这栋教学楼，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怪物巢穴，它是一个活着的、拥有完整生态循环系统的巨大生命体！
有负责战斗和捕猎的“士兵”，有负责繁衍的“母体”，自然也需要负责处理垃圾和残骸的“清洁工”！
我所看到的，就是这个巨大巢穴的“免疫系统”或者“消化系统”的一部分！
一阵难以言喻的寒意从我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我面对的，根本不是一群混乱的野兽，而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文明？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被一只具体的怪物追杀要深刻得多。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缩回头，心脏狂跳不止。
这片“清洁区”我必须得过去，因为档案馆就在这条主管道的尽头。但我的出现，对于这个封闭而纯粹的怪物生态系统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异物”。
一个行走的、散发着浓郁“活人”气息的……污染源。
我没有选择，只能赌一把。赌它们只对管道上的“污垢”感兴趣，赌我能像一阵风一样悄无声息地飘过去。
我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管道的底面，用最轻柔的动作，一点点向前挪动。
一米，两米……
我成功进入了这片“星河”的范围。无数金属水蛭就在我的头顶和两侧工作着，我可以清晰地听到它们口器刮擦金属的声音，甚至能闻到它们吞食血肉后散发出的那股淡淡腥甜。
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每一根肌肉都在发出抗议的悲鸣。
只要有一个发现我，我就会被瞬间淹没。
幸运的是，它们似乎真的对我这个“路过”的物体不感兴趣，依旧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三通管道口。左边和右边都是更狭窄的支路，只有首走，才是通往档案馆方向的主管道。
只要穿过那里，我就能暂时脱离这片恐怖的“清洁区”。
我加快了一点速度，就在我即将爬到那个三通口的瞬间——
滋……
所有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毫无征兆，就像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管道，瞬间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我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我通过【真相棱镜】的视野，看到了此生最诡异的一幕。
视野里，那成千上万只原本各自为政的金属水蛭，那片璀璨而恐怖的“星河”，所有个体，都停止了刮擦的动作。
然后，它们……缓缓地，整齐划一地，将它们的头部，或者说感知器官，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我的方向。
没有嘶吼，没有扑击，只有一片死寂的凝视。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和这上万道无声的注视。
“被标记了！我身上的‘人味’，对它们来说才是最大的污染源！”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
嗡——
微弱的嗡鸣声响起，不是一个，而是所有水蛭，它们开始以一种特定的高频率震动身体，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共鸣。
这不是攻击信号。
这是警报！
它们在向整个巢穴广播我的位置！
“草！”
我再也顾不上隐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手脚并用，疯狂地向着前方唯一看起来没有水蛭的、通往档案馆的主管道爬去！
身后，那片“星河”瞬间沸腾了！
无数金属水蛭脱离了管壁，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向我汹涌而来！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所过之处，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
快！再快一点！
主管道的入口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我半个身子即将冲进那条更宽阔的主管道的瞬间，【真相棱镜】的视野猛地一跳！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感，从主管道的深处，狂涌而来！
我的视野尽头，那片深邃的黑暗中，一个巨大的、纺锤形的轮廓，正以堪比高铁的速度，撕裂空气，笔首地向我这个“异物”冲撞而来！
它的目标，正是我！
前方，是未知的恐怖猎手。
后方，是标记我、即将把我淹没的清洁虫潮。
我被死死地堵在了这个三通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作者“恩德岛的萧狂”推荐阅读《真相棱镜：身边人全是怪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L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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