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下了整整三天,把青训营的训练场浇得泥泞。午后雨歇时,陈默撑着伞往老地方走——训练场尽头那间废弃的器材室,墙皮剥落,窗玻璃碎了半块,却是他们当年偷偷聚会的秘密基地。
推开门,霉味混着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角落里的铁架床还在,上铺的栏杆缠着圈褪色的红绳,是当年夺冠后肖飞系的;墙面上,用马克笔写的“星火战队必胜”还能看清,只是被雨水洇得发蓝;最里面的木箱上,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印着“1998年省联赛纪念”,那是陆然他爸传下来的。
“果然在这儿。”身后传来脚步声,肖飞抖着伞上的水走进来,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刘磊在菜市场跟大妈砍价,陆然去买酒,阿哲说要带个好东西,让咱们等会儿。”
陈默笑着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掏出里面的卤味和花生米:“还是你懂我,就惦记着张记的酱鸭。”
“废话,你当年躲在这儿偷吃,被教练抓包,还是我替你背的锅。”肖飞往铁架床上一坐,床板发出“吱呀”的呻吟,“说真的,这破床居然没塌。”
“质量比现在的训练器材强。”陈默靠在木箱上,指尖划过缸沿的缺口,“记得吗?那年冬天特别冷,我们五个人挤在这张床上,盖着件队服当被子,聊到天亮。”
“怎么不记得。”肖飞往嘴里扔了颗花生,“你说要拿全国冠军,刘磊说要把他姐介绍给我,陆然抱着吉他唱跑调的歌,阿哲在旁边记笔记,说要分析我们的‘梦话战术’。”
两人相视而笑,雨声又淅淅沥沥起来,敲打着破窗,倒比训练基地的空调声更让人安心。
“说起来,”肖飞突然开口,“阿哲这几年变化挺大的。当年在这儿脸红到不敢说话,现在居然敢去小学当教练了。”
“你不也一样?”陈默挑眉,“当年跟裁判吵得被禁赛,现在解说时倒是斯斯文文,粉丝都叫你‘飞哥温柔’。”
肖飞作势要打他,手扬到半空又放下,叹口气:“老了呗。以前觉得赢比赛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现在看孩子们打比赛,倒觉得开心比输赢重要。”
陈默没接话,从木箱底下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来,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五个人挤在器材室门口,穿着洗得发白的队服,刘磊搂着肖飞的脖子,陆然举着吉他,阿哲站在最边上,半个身子都快出镜,而他自己,嘴角破了皮——那是决赛时被对手肘击的伤。
“找到了!”门口传来刘磊的大嗓门,他抱着个保温桶冲进来,雨珠顺着头发滴在桶盖上,“刚出锅的羊肉汤,我妈凌晨三点就起来炖的!”
陆然跟在后面,手里拎着瓶白酒,还有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阿哲说他去接个人,让咱们先热着汤。”他把布包放在木箱上,解开一看,是把旧吉他,琴颈处有道明显的裂痕。
“你还留着这把?”陈默惊讶地摸了摸琴颈,“当年你摔的那下,我还以为彻底废了。”
“找师傅修好了。”陆然拨了下琴弦,声音有点闷,却还算清亮,“上次去乡下演出,路过个老木匠,说能修,就一首带在身边。”
正说着,阿哲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穿校服的少年,眉眼间有几分眼熟。“介绍下,”阿哲笑着说,“这是林小满,青训营的新人,今天休息,带他来认认门。”
少年有点害羞,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个笔记本:“默哥、飞哥、磊哥、然哥好……我、我看过你们所有比赛录像。”
“哟,小粉丝啊。”刘磊把保温桶打开,热气瞬间弥漫开来,“快进来,喝碗汤暖暖。”
小满怯生生地走到木箱边,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突然“呀”了一声:“这张照片!我在资料库里见过!你们当时赢了半决赛,就在这儿庆祝的!”
陈默挑眉:“你怎么知道?”
“资料库里写着‘赛后秘密基地聚餐’,还说……”小满翻开笔记本念起来,“‘队长陈默在此宣布,目标全国冠军’。”
肖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记性不错。后来我们真拿了冠军,就在这器材室里,把奖杯放在这个搪瓷缸旁边,喝着劣质白酒,唱到天亮。”
刘磊盛了碗羊肉汤递给小满:“尝尝,跟你说,当年我们赢了比赛,就靠这汤补身体。”
小满捧着碗,小口喝着,眼睛却盯着墙上的字:“飞哥,资料里说你当年在这里跟默哥吵了一架,因为抢蓝buff?”
肖飞咳嗽了两声:“那是战术分歧!”
“明明是你耍赖!”陈默揭穿他,“说好蓝buff给打野,你非要抢,还说‘射手拿了能更快推塔’。”
“结果呢?”陆然抱着吉他笑,“结果你拿了蓝buff,被对方蹲了,送了人头。”
大家笑成一团,小满也跟着笑,紧张感渐渐散了。阿哲看着这场景,悄悄对陈默说:“这孩子跟你当年太像了,拼得狠,就是有点不自信,带他来看看,让他知道谁都有跌跌撞撞的时候。”
陈默点点头,看向小满:“别光看录像,那些都是光鲜的。你看这墙,我们当年输了比赛,就在这儿互相埋怨;看这铁架床,刘磊因为失误哭了半夜,我们西个挤在这儿安慰他;还有这吉他,陆然写的歌被骂‘难听’,就在这儿一遍遍地练。”
陆然拨动琴弦,弹起当年那首跑调的歌,大家跟着哼唱起来,虽然还是跑调,却比任何完美的旋律都动人。刘磊拆了白酒,给每个人倒了点,连小满也分到半杯:“来,敬老地方,敬我们,也敬你们这些年轻人。”
“敬老地方!”
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混着雨声、歌声、笑声,在这间破旧的器材室里回荡。小满喝了口酒,辣得眼眶发红,却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他好像突然明白,那些耀眼的奖杯背后,最珍贵的不是胜利的瞬间,而是这些藏在老地方的烟火气,是吵吵闹闹却拆不散的人,是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回到这里,就能找回当初的热血和温暖。
雨又大了些,却没人想着要走。刘磊在讲他开饭馆时的趣事,肖飞在吐槽解说台的灯光太亮,陆然的吉他声断断续续,阿哲在给小满讲当年的战术细节,陈默靠在木箱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噙着笑。
或许,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复制当年的辉煌,而是把这份在老地方攒下的烟火气、这份吵吵闹闹的情谊,好好地交给下一辈。就像这雨,落在当年的训练场,也落在现在的青训营,滋润着新的种子,等着它们发芽。
器材室的门没关,雨丝飘进来,打湿了门口的地面,却打不湿屋里的暖。墙上的“星火战队必胜”被水汽润得更清晰了,仿佛在说:不管过多少年,这里永远是他们的起点,也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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