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火战术学院的放映厅里还回荡着纪录片片尾的掌声，陈默坐在最后一排，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枚磨得发亮的铜质徽章——上面刻着“星火”二字，是当年战队初建时，老院长亲手为他们打造的信物。
“陈教练，您还没走？”阿杰的声音从过道传来，他手里抱着一摞学员手册，额角还带着训练后的薄汗，“刚才看纪录片里您二十岁的样子，跟现在比，除了多了几道皱纹，眼神一点没变。”
陈默抬眼笑了笑，把徽章放回口袋：“眼神这东西，盯久了目标，就不容易散。”他起身走到放映厅中央，大屏幕上还停留在纪录片最后一帧——五个穿着洗得发白队服的少年，举着简陋的奖杯，在夕阳下笑得露出豁牙。
“当年拍这张照片时，谁能想到十年后会有这么多孩子来学‘星火流’？”阿杰把手册放在前排座椅上，指着屏幕上那个最瘦的少年，“您看这时候的肖飞教练，还没现在一半壮实，抢我面包时倒比谁都快。”
陈默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那里藏着个不起眼的身影，是当年负责场记的小姑娘，后来成了肖飞的妻子，去年刚生了对双胞胎。“时间这东西，最会藏惊喜。”他顿了顿，忽然问，“今天新学员的‘三角联防’练得怎么样？”
“大部分能跟上节奏，就是三班那个扎双马尾的丫头，总在关键时刻慢半拍。”阿杰挠了挠头，“我瞅着她眼熟，刚才查了档案，是小满老师的侄女，叫林溪。”
陈默想起下午在训练场看到的那个身影——跑位时总下意识往侧翼偏，像极了当年第一次上赛场的小满。“明天让她跟我练基础。”他走到放映厅门口，回头看了眼亮着的大屏幕，“对了，把纪录片拷一份给我，老伙计们今晚估计都没睡，发群里让他们乐乐。”
阿杰应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陈教练，刚才前台说有位姓周的老先生找您，说是从南城来的，带了个木盒子，说是您的‘老相识’。”
“姓周？”陈默愣了愣，记忆里闪过个模糊的身影——十年前在福利院门口摆摊修鞋的周伯，总爱给他们塞糖吃，后来听说搬去了南城。
他快步走到前台，果然看到位佝偻着背的老人，手里捧着个雕花木盒，见了他，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小默？真是你！”老人把木盒往他怀里塞，“当年你说要建个能让孩子们学本事的地方，我还说你异想天开……这是我修鞋攒的钱，不多，给孩子们买几块擦汗的毛巾。”
木盒沉甸甸的，陈默打开一看，里面除了用布包着的一沓零钱，还有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老人歪歪扭扭的字：“星火能燎原，全凭众人添柴。”
“周伯，这钱我不能收。”陈默把木盒推回去，却被老人按住手，“你要是不收，就是嫌我这老骨头没用了！”老人的手粗糙如砂纸，力道却很沉，“当年你在福利院教孩子们认字，我就在旁边听着，现在你把‘星火’办得这么大，我看着比谁都高兴。这些钱，是我给孩子们的，不是给你的。”
正僵持着，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喧哗，是肖飞带着几个老队员来了，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老陈，听说周伯来了？”肖飞嗓门洪亮，老远就喊，“我刚从家里炖了排骨，周伯您可得尝尝我老婆子的手艺！”
周伯被簇拥着往食堂走，笑声震得走廊都在颤。陈默捧着木盒站在原地，打开布包数了数零钱——五毛、一块、五块，最大的面额是二十，加起来正好五百二十块。他忽然想起纪录片里的画面：当年他们没钱买训练服，周伯偷偷把修鞋摊的铁架子拆了，给他们焊了个简易的训练靶。
“陈教练！”林溪抱着本笔记本跑过来，辫子上还沾着草屑，“小满姑姑让我问您，明早六点的晨练，要不要加一组负重跑？”她仰着脸，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的小满，“我姑姑说，您当年负重跑能绕操场二十圈，我也想试试！”
陈默把木盒递给前台保管，蹲下身看着林溪：“负重跑可以，但得先学会调整呼吸。”他捡起地上一片落叶，放在她手心，“你看这叶子，跟风较劲时会断，但顺着风势，能飘很远。‘星火流’不是硬拼，是找巧劲，明白吗？”
林溪捏着落叶，似懂非懂地点头。陈默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星火”徽章，别在她胸前：“明天我带你练，要是能跟上节奏，这徽章就借你戴三天。”
林溪的眼睛瞬间亮了，把徽章按在胸前，转身就往训练场跑，辫子甩得像小旗子。陈默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发暖——刚才周伯的话没错，星火能烧到今天，从来不是靠哪个人拼命添柴，是有人默默递来火种，有人悄悄护住火苗，有人在风里弯着腰，把快要熄灭的火星拢起来，再传给下一个人。
食堂里飘来排骨的香气，肖飞在喊他“老陈快来”，周伯的笑声混着年轻学员的喧闹，像首没谱的歌。陈默整理了下衣襟，往食堂走去，走廊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墙上“星火战术学院”几个烫金大字重叠在一起。
他知道，今晚的群里又会吵翻天——肖飞肯定会把周伯的事添油加醋说一遍，小满会发当年周伯给他们塞糖的照片，阿哲会默默算完木盒里的零钱，说“够买三百条毛巾”。而明天一早，林溪会戴着那枚徽章站在训练场最前排，眼里的光比朝阳还亮。
这大概就是“星火”的意思吧——不用刻意记住谁是最初的点火人，只要每双手都愿意接过火星，哪怕只是一片落叶的重量，也能让光，一首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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