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沉迷于她的新玩具——粉色小熊相机，俨然成了家里的小小摄影师。从茶几上的水果到窗外的飞鸟，从舅舅的帅脸到角落里“看不见”的小白小黑叔叔，都成了她镜头下的“模特”。
当然，她最热衷拍摄的对象，永远是她的冥王爹爹。
冥王对此展现出惊人的耐心和纵容。无论他是在批阅幽冥公文（那些玉简和卷轴在崽崽看来就是会发光的板子），还是仅仅静坐沉思，只要崽崽举着相机凑过来，软软地喊一声“爹爹看这里”，他都会配合地停下手中事，甚至根据崽崽“指挥”（“爹爹头歪一点点！”“爹爹笑一下嘛！”）调整姿态——虽然“笑一下”的结果通常只是唇角弧度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毫米。
苏杭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到现在的逐渐麻木，甚至开始觉得，这位姐夫冷峻的侧脸在崽崽的“死亡角度”拍摄下，也别有一番反差萌的趣味。他私密相册里的存货与日俱增。
这日，冥王似乎处理完了一波紧要公务，难得清闲，正手持一卷古籍靠在沙发上阅览。午后阳光将他周身冷冽的气息烘托得温和了些许。
崽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抱着相机，像只小螃蟹一样横着挪过去，找了个自认为绝佳的角度，对着爹爹“咔嚓”又是一张。
拍完，她习惯性地凑到冥王身边，踮着脚要把相机屏幕给他看：“爹爹快看，崽崽把你拍得好好看！”
冥王配合地垂下眼眸。
然而，这一次，崽崽看着相机屏幕，又抬头看看真实的爹爹，小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她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伸出小手指，点了点屏幕里冥王的眼睛，又指了指冥王此刻正看着她的、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爹爹，”崽崽用小奶音发出了灵魂拷问，“为什么照片里的爹爹，眼睛是灰色的，像……像蒙了一层雾？可是现在的爹爹，眼睛是黑色的，亮亮的，像崽崽吃的黑葡萄！”
她努力想找出合适的形容词：“照片里的爹爹，看起来……嗯……好像离崽崽好远好远，像站在云上面。但是现在的爹爹，就在崽崽身边呀！”
小家伙敏锐地察觉到了影像与真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神韵上的差别。相机能捕捉形貌，却无法记录冥王眼中那蕴含的万千星辰、轮回生灭的无上威严，以及……唯独在面对她时，才会悄然融化的那一丝温度。
冥王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女儿会注意到如此细微的层面。他看向相机屏幕中那双因光线和器材限制而显得平淡甚至有些冰冷的灰色眼眸，再看向女儿那双映着自己身影、清澈见底、满是依赖和亲昵的乌黑大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放下古籍，将崽崽连人带相机一起抱到膝上，指着照片，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耐心解释：“此物所留，仅为皮相光影。爹爹之神魂气韵，非凡铁所能承载。”
崽崽听得半懂不懂，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是崽崽呀 但“非凡铁所能承载”她大概明白是“相机装不下”的意思。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小眉头还是没完全展开，又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忽然冒出了一句：
“崽崽还是喜欢现在的爹爹！照片里的爹爹，眼睛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喜欢崽崽一样。”
这话说得天真，却像一根小针，轻轻扎了冥王一下。他抱紧女儿，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胡言。爹爹何时都喜（欢）崽崽。”
为了证明，他甚至还低头，用高挺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崽崽的额头。这是他能做出的、极为罕见的亲昵举动了。
崽崽被蹭得痒痒，“咯咯”笑起来，那点小困惑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这段关于“眼神”的对话，似乎被小家伙记在了心里。
过了几天，苏杭带崽崽去逛商场里的水族馆。巨大的玻璃幕墙后，各种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海洋生物悠然游弋，引得崽崽惊呼连连，相机快门按个不停。
当他们走到一个展示箱前，里面是几条通体漆黑、眼神呆滞、缓缓游动的海鱼时，崽崽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着那几条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相机里刚才拍下的、冥王爹爹翻阅古籍的照片。
然后，她抬起头，扯了扯苏杭的衣角，指着玻璃箱里那几条眼神空洞的黑鱼，用不大但足够让周围几个游客都听见的小奶音，非常认真地对苏杭说：
“舅舅，你看这些鱼鱼的眼睛！”
“像不像崽崽相机里，爹爹照片上的眼神？”
“你那是什么眼神？”她模仿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小大人似的点评，“一点都不温暖！”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
几个原本在看鱼的游客表情古怪地看向苏杭，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一丝好奇？仿佛在说：这位先生，您在家里的家庭地位看来有点堪忧啊？照片上的眼神都被孩子嫌弃像死鱼眼了？
苏杭：“！！！”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飞快地捂住崽崽的嘴，一把将她抱起来，几乎是逃离了现场。
“崽崽！那种话不能乱说！”回到车上，苏杭才心有余悸地教育小家伙，“尤其是不能在外面说！更不能说爹爹的眼神像……像那个！”他都不敢重复那三个字。
崽崽被舅舅严肃的样子吓到了，委屈地扁嘴：“可是……可是真的有点像嘛……”
苏杭扶额叹息，心中泪流满面。我的小祖宗哎，你这话要是让你那能冻结灵魂的爹爹听见，舅舅我可能就真的要提前去幽冥界报到了！
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加强对崽崽的“语言安全教育”，尤其是在“如何正确形容冥王爹爹的威严”这方面。
至于那张引发“血案”的照片？苏杭偷偷决定，还是让它永远沉睡在私密相册的最底层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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