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感应带来的噩梦,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冥王和苏杭的心头。虽然冥王以无上法力暂时安抚了崽崽,并承诺会炼制法器隔绝感应,但那份担忧并未散去。苏杭更是将崽崽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几乎寸步不离。
冥王则变得更加沉默,外出的次数明显减少,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公寓静室,一方面调息恢复此前清剿煞脉的消耗,另一方面似乎真的开始着手炼制那件隔绝感应的法器。他周身的气息时而晦涩如深渊,时而凛冽如寒冰,显然那法器非同小可,炼制过程绝不轻松。
崽崽对此浑然不觉,她只记得那晚做了个可怕的噩梦,但醒来后有爹爹和舅舅陪着,很快就忘了害怕,又恢复了活泼。只是她敏锐地感觉到,爹爹好像比以前更忙了,陪她玩的时间也少了些,这让她有点小失落。
这日,苏杭发现崽崽有点蔫蔫的,不爱动,小脸也有些发红。他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心里咯噔一下——滚烫!小家伙发烧了!
苏杭顿时慌了神。崽崽身体一向很好,很少生病,这突然发烧,让他手足无措。他连忙翻箱倒柜找儿童退烧药,又拿出体温计测量。
“38度5!”苏杭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眉头紧锁。他按照说明书给崽崽喂了退烧药,又用温水毛巾给她擦拭额头和手心物理降温。
崽崽乖乖地靠在舅舅怀里,因为发烧,大眼睛水汪汪的,没什么精神,小嘴微微嘟着,看着可怜极了。
“崽崽乖,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苏杭心疼地哄着。
然而,药效似乎并不明显。一个多小时后,崽崽的体温不但没降,反而升到了39度!小脸烧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开始迷迷糊糊地说胡话。
“爹爹……小黑叔叔……有星星在转……”
苏杭急得满头大汗,正准备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或者首接送医院时,静室的门无声地开了。
冥王走了出来。他显然感应到了崽崽的异常。当他看到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和虚弱的样子时,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连客厅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度。
“怎么回事?”他几步走到沙发前,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发烧了,刚量过,39度!”苏杭急声道,“吃了退烧药,但好像没什么用。”
冥王俯身,伸出微凉的手掌,轻轻覆在崽崽的额头上。他的眉头立刻皱紧。在他的感知中,女儿小小的身体里,正气与一股外邪(病毒)正在激烈交锋,导致气血紊乱,体温飙升。普通的药物对于崽崽这种半神之躯的孩童,效果确实有限。
“无妨,小恙。”冥王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静,但眼神却格外专注。他指尖泛起一丝极其柔和的金色光晕,便要渡入崽崽体内,打算首接用神力驱散病邪。这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等等!姐夫!”苏杭见状,连忙出声阻止,“孩子发烧不能随便用……那个……得先物理降温,多喝水,观察情况,严重了还得看医生!”他差点脱口而出“法力”,硬生生改成了“那个”。
冥王动作一顿,看向苏杭,眼中带着一丝不解:“看医生?凡间医师,如何能治?”
“哎呀,就是……就是有个过程!”苏杭有些语无伦次,“发烧是身体在抵抗病毒,也是一种免疫力的锻炼!不能一上来就用……猛药!得循序渐进!不然对身体基础不好!”他试图用科学的道理说服这位神仙爹。
冥王眉头蹙得更深,显然不太理解这种“锻炼免疫力”的说法。在他看来,让女儿忍受病痛纯属无谓的折磨。但他看到苏杭一脸坚持,又看了看女儿难受的样子,终究没有强行施法。
“依你。”他收回手,在一旁坐下,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崽崽。
苏杭松了口气,继续用温水给崽崽擦拭。冥王则安静地坐在一旁,虽然没有再出手,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关切和一丝……焦躁?让苏杭压力山大。
喂水,擦身,量体温……苏杭忙活了一阵,崽崽的体温似乎稳定在39度,没有继续上升,但也没有下降的迹象。小家伙昏昏沉沉,偶尔会因为难受而哼哼两声。
冥王的耐心似乎在一点点耗尽。当苏杭第三次量完体温,显示还是39度时,他站起身,走到崽崽身边。
“可以了。”他语气不容置疑,“如此煎熬,于事无补。”
说着,他再次伸出手,指尖金芒闪烁,就要点向崽崽的眉心。
“姐夫!再等等!药效需要时间!”苏杭急了,下意识地想拦。
冥王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苏杭瞬间僵住。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不容违逆的威严。
然而,就在冥王指尖即将触碰到崽崽的瞬间,原本昏睡的小家伙,却忽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烧得视线模糊,但似乎感应到了爹爹要做什么,伸出滚烫的小手,软绵绵地推开了冥王的手指。
“爹爹……不要……”崽崽的声音虚弱得像小猫叫,却带着一丝执拗,“舅舅说……要听话……吃药……才会好……”
她记得舅舅的话,生病了要乖乖吃药,不能怕苦。
冥王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女儿烧得通红却依然坚持的小脸,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心疼,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被女儿“拒绝”了的微妙感觉。
苏杭也愣住了,没想到崽崽会在这个时候“反抗”爹爹。
僵持了几秒钟。
最终,冥王缓缓收回了手。他周身那迫人的气势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他轻轻叹了口气,用指背了一下女儿滚烫的小脸。
“好,依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爹爹不插手。”
说完,他重新坐回沙发,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守着。
苏杭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这位统御幽冥、说一不二的冥王陛下,竟然被自己三岁半的女儿给“治”住了,成了一个“听话”的爹爹。
或许,这就是父爱吧。再强大的存在,在儿女面前,也会变得柔软和……“不专业”。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在苏杭的精心护理下,崽崽的体温终于开始缓缓下降,从39度降到38度5,然后38度……小家伙的呼吸也逐渐平稳,沉沉睡去。
苏杭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冥王探手再次感知了一下,确认女儿体内的邪气己弱,正气渐复,紧绷的神色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看向累得瘫在沙发上的苏杭,沉默片刻,难得地开口说了一句:“辛苦了。”
苏杭摆摆手,看着崽崽安静的睡颜,笑了笑:“应该的。”
冥王的目光再次落在女儿身上,看了许久,才低声道:“凡人之躯,确有其道。”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少了几分神祇的居高临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与思索。
苏杭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
看来,要让这位神仙爹完全接受人间的养娃方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他己经在学习了。
而那个“不听话”、坚持要“乖乖吃药”的小病人,此刻正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给爹爹上了怎样生动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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