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防空洞内，空气仿佛在乌瞳话音落下的瞬间凝固了。
灰尘在老旧仪器的微光中静止，只剩下光阴座钟秒针“咔哒”的轻响，如同在为某个不祥的秘密倒数计时。
陈默捏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在乌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上。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句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一个……不该被提起的名字？”
之前探索发现的神秘与兴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对峙的紧张。这张照片，这道被抹去的身影，显然触及了某个核心禁区。
乌瞳罕见地没有回应。它只是静静地蹲坐在实验台上，原本慵懒舒展的身体微微绷紧，乌黑的毛发在微弱的光线下似乎失去了光泽，显得有些干枯。
“乌瞳，现在不是玩猜谜游戏的时候。”
陈默向前一步，将照片放在了光阴座钟冰冷的玻璃罩上。
“白雅就在外面，那个所谓的‘时序监察局’随时可能找到这里。我随时会死。”
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敲在天平上的砝码。
“任何与我生存相关的信息，我都有权知道。告诉我，他是谁？”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乌瞳终于动了，它抬起爪子，轻轻舔了舔，这个动作却显得无比沉重。它抬起头，那双猫瞳里，不再是戏谑或古老，而是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忌惮与悲悯的复杂情绪。
“小主人，有些知识本身就是诅咒。”
它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是从某个尘封己久的古老地窖中传来，带着回响。
“知道名字，就会被‘祂们’感知到。那不是一个名字，是一个坐标，一个会引来灾祸的坐标。你确定要我念出来吗？”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不是“她们”，也不是“他们”，而是加了特殊标记的“祂们”。
这代表着什么？比清道夫更高级的存在？
恐惧的寒意顺着脊椎向上攀爬，但陈默没有退缩。他很清楚，在绝对的危险面前，无知只会死得更快、更不明不白。
“我确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是光阴座钟现在的主人。如果连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主人当得还有什么意义？我们都会一起完蛋。”
乌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审视他是否能承受接下来将要揭晓的一切。
良久，它幽幽叹了口气。
“好吧……你说的对。无知，才是最大的风险。”
“这，就当是我对你发出的……最高级别的警告。”
话音落下，整个实验室的气氛骤然一变。灯光似乎变得更加黯淡，只有光阴座钟内部的金色符文流转着微光，映照在陈默和乌瞳的脸上，光影斑驳，如同戴上了古老的面具。
“在‘清道夫’……也就是你们现在所说的‘时序监察局’诞生之前，时间，是一片混沌的疆域。”
乌瞳的声音变得缥缈而悠远，像一个说着史诗的吟游诗人。
“那时，没有秩序，没有规则。掌握了时间之力的存在，就像是拿到神明权柄的凡人，肆意妄为。他们拨动过去，窥探未来，试图修改自己不满意的每一个瞬间。”
“听起来……很美好。”陈默低声道。
“美好？”乌瞳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嘲讽的嗤笑，“那是灾难。你以为世界线是一根可以随意弯折的绳子吗？不，它是一张无比精密的蛛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每一次对过去的微小改动，都会在未来引发无法预测的因果风暴。时间悖论像癌细胞一样滋生，逻辑链断裂，存在本身开始变得不稳定。”
乌瞳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
“我曾亲眼见过，因为某人复活了自己溺死的孩子，导致一整座城市的人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也见过有人为了赢得一场赌局回到五分钟前，却引发了世界线的灾难性崩溃，让数以万计的未来归于虚无。”
陈默听得头皮发麻。他之前对时间之力的认知，还停留在“交易”和“逃亡”的层面上，从未想过其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恐怖的系统性风险。
“这种混乱持续了很久，首到一个存在的出现，将一切推向了终结的边缘。”
乌瞳的声音愈发沉重，带着一种历史见证者的疲惫与压抑。
“他……是天纵之才，是对时间法则领悟最深的人。但他也是最疯狂的赌徒，他不止想修改，他想创造。”
“他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时间实验，试图从根源上建立一个‘完美’的世界线。那场实验的后果，是几乎导致我们所在的主时间轴……彻底崩塌。”
“世界，差点就没了。”
陈默的心脏狠狠一抽。他终于明白，清道夫为何如此极端，为何要进行“修正抹杀”。他们不是猎人，他们是免疫系统，在清除足以杀死整个世界的“病毒”。
而那个差点毁灭世界的存在……
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那张照片上被抹去的人影。
“他……就是……”
乌瞳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看那张照片，但它的话语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陈默的灵魂深处。
“他，是你爷爷曾经唯一的挚友，也是我们这个世界所有时间异常者痛苦的根源——”
乌瞳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禁忌的重量。
“‘时罪之源’。”
“清道夫，就是为了狩猎他，以及他那次实验所留下的所有‘污染’而诞生的。”
轰！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罪之源！
最初的罪人！
清道夫诞生的根源！
这些词汇如同无数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一首以为爷爷只是个神秘的钟表匠，一个隐世的研究者。他从未想过，爷爷的过往，竟然与这个世界最深、最黑暗的秘密纠缠在一起！
照片上那个被抹去的人，不是敌人，不是陌生人，而是爷爷的挚友！
那么，爷爷的研究呢？那些复杂的公式，那些关于“时间锚点”的笔记……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爷爷的研究，不是单纯的探索。他是在……试图弥补挚友犯下的滔天大错？还是在……试图阻止某种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生存危机了。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宿命！
陈默感觉手脚冰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将他淹没。他继承的根本不是什么宝藏，而是一份来自历史源头的罪责与使命。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目光呆滞地扫过整个实验室。墙壁上的公式、桌上的仪器、爷爷坐过的椅子……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了味道，它们不再是智慧的结晶，而成了一桩惊天罪行的见证。
他的手无意识地拂过桌面，碰到了那本摊开的日记。
在巨大的震惊与混乱中，陈默的视线被日记本页边空白处一行潦草的字迹吸引了过去。
那行字写得极为用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充满了焦虑与决绝。之前他匆匆翻阅时，只当是随手记下的感悟，并未在意。
但现在，结合“时罪之源”这个名字，这行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他”……指的就是那个“时罪之源”！
“覆辙”……指的就是那场险些毁灭世界的实验！
陈默终于明白了。爷爷穷尽一生研究“时间锚点”，不是为了更强大的力量，而是为了“稳定”！他在害怕，他在提防，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挚友犯下的错误筑起一道堤坝！
陈默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座静静矗立的光阴座钟。
那古朴典雅的钟身，那缓缓转动的指针，那流淌着金色光芒的符文……在这一刻，它不再是能实现一切愿望的许愿机，也不是带来财富和力量的工具。
它是一个沉重的十字架。
一个从爷爷手中，传递到他肩上的，来自历史源头的沉重十字架。
白雅的追捕，清道夫的威胁，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渺小。
真正的敌人，是时间本身，是那段被掩埋的、名为“原罪”的历史。
是继续逃亡，躲藏在时间的夹缝里苟延残喘？
还是……去寻找“最初之源”犯错的真相，去理解爷爷背负了一生的重担，然后……做出自己的选择？
陈默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秒针那永不停歇的“咔哒”声上。
每一下，都像是在叩问他的灵魂。
(http://www.220book.com/book/XLG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