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录。”
当乌瞳吐出这三个字，整个废弃防空洞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凝固成一块冰冷的铁。
陈默的呼吸微微一滞。
重返光阴当铺，取回一本名为《忏悔录》的书。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目标，但在陈默耳中，这更像是一个宣告死亡的判决。
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是白雅亲手布下的天罗地网。
“回去？不可能。”陈默的声音沙哑，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白雅不是傻子，她现在一定把当铺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只要靠近，就会被瞬间发现。”
“不是靠近。”乌瞳的猫脸上露出一种近乎于绝望的凝重，它幽绿的瞳孔倒映着陈默的身影，“是只要‘想’，就会死。”
它抬起爪子，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虚幻的弧线。
“白雅在当铺周围布下了一道【时序光幕】，那是一种远超常规监控的封锁技术。它不仅仅是物理屏障，更是一个高灵敏度的时间波动侦测场。”
“任何携带时间能量的个体，哪怕只是产生了微弱的交易念头，都会引起光幕的涟漪。一旦涟漪产生，清道夫的打击会在零点零一秒内抵达。”
乌瞳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硬闯的下场，不是被捕，而是被从时间线上……彻底蒸发。”
彻底蒸发。
这西个字像西根冰冷的钢针，刺入陈默的神经。他很清楚，这意味着连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任务的绝望感，在这一刻被推到了顶峰。
乌瞳看着陷入沉默的陈默，语气也放缓了些：“也许……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真相很重要，但活着更重要。你爷爷也不希望你……”
“不。”
陈默突然开口，打断了它。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在乌瞳诧异的目光中，陈默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颓丧或恐惧，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反而燃起了一股冷静到可怕的火焰。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实验室墙壁上悬挂的那副巨大的江城市旧地图前。
昏暗的灯泡将唯一的光源投射在泛黄的地图上，照亮了密密麻麻的街道与建筑。
“放弃，就等于把爷爷和所有真相，永远埋葬在那个铁桶里。”陈默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光阴当铺”的位置。
他的指尖冰冷，眼神却灼热如火。
“白雅很强，但她不是神。”
陈默开始复盘，脑海中闪过与那个银发女人短暂交锋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冷静、她的高效、她对规则的绝对遵从，以及……她眼神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野生典当行主”的轻视。
“她急于求成。”陈默笃定地说道，“她想用一场完美的抓捕，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洗刷她之前追丢我的‘失误’。这种心态，既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破绽。”
乌瞳跳上旁边的实验台，歪着脑袋：“利用她的功利心？”
“没错。”陈默的目光在地图上飞快地扫视着，“告诉我，清道夫的行动准则是什么？他们有那么多监察官，资源是如何分配的？”
这个问题，点醒了乌瞳。
“清道夫的行动手册第一条：‘按威胁等级处理异常’。”乌瞳迅速回答，“这是一个不可违背的铁则，但也意味着，他们的资源永远会被最高威胁等级的事件所牵制。”
它碧绿的瞳孔亮了起来，补充了一句：“而且，清道夫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在处理一些牵扯甚广的‘历史遗留异常’问题上，分歧很大。”
一道闪电划过陈默的脑海。
他找到了，那道撬开铁桶的裂缝！
他的手指，猛地从“光阴当铺”的位置，划过大半个城区，最终停在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东环高架！
那是他与李伟交易，第一次引发大规模蝴蝶效应的地方。对清道夫而言，那是一个有“前科”的地点。
陈默缓缓转过身，看着一脸期待的乌瞳，嘴角勾起一抹疯狂而大胆的弧度。
“我们不闯进去。”
“我们把白雅，‘请’出来。”
乌瞳的猫眼瞬间瞪圆了。
陈默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两个被圈出的地点之间来回敲击，声音充满了智珠在握的穿透力。
“她越是想把这里变成滴水不漏的铁桶，就越说明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我们要做的是，让她不得不分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魄力！
“我们去制造一个比当铺更紧急、更危险的‘二级时间污染事件’，逼她亲自带队处理！”
“当城市另一端燃起熊熊大火时，就不会有人在意一根即将熄灭的火柴了！”
逆向思维！
声东击西，引蛇出洞！
整个计划的核心，不是“如何潜入”，而是“如何让敌人主动离开”！
乌瞳被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构想彻底镇住了。它在原地踱步，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飞速推演着计划的可行性。
“二级时间污染……足以让区域内的所有精英监察官强制响应……”
“白雅作为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她必须亲自前往处理，以确保万无一失……”
“只要她和主力离开，光阴当铺的防御必定会出现暂时的空档……”
“可行！这个计划……真的可行！”乌瞳激动地叫了起来。
然而，兴奋过后，它又迅速冷静下来，提出了那个最致命，也最现实的问题。
“计划很好，但要引发足以调动精英监察官的异常，必然是一次不小的交易。你打算找谁交易？用谁的寿命，去换取什么？”
乌瞳死死盯着陈默，一字一顿地问：“每一次交易的代价，你都准备好承受了吗？”
空气中刚刚燃起的兴奋火焰，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只剩下青烟。
代价。
是的，每一次交易，都有代价。
陈默脸上的激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沉重。他从一个被追捕的猎物，第一次站到了棋手的位置，而棋盘上的每一步，都需要支付筹码。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扫过这间承载了爷爷一生秘密的实验室。
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了角落里一个堆满陈旧资料的金属架上。
那里，有一份格外厚重的牛皮纸档案袋，封皮上用早己褪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字。
陈默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
他没有回答乌瞳的问题，只是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
“爷爷用一生去赎一个罪，我没有资格再逃避。”
“有些代价，从我决定走这条路开始，就必须去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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