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古老座钟冰冷的声音在陈默的意识中落下最后一锤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是安静,而是死寂。
一种连空气流动、尘埃悬浮、乃至心跳搏动都彻底消失的,绝对的“无”。
私人包厢内,夏琳惊恐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通讯器里,乌瞳的呼吸声也戛然而止。一切都被凝固在了这一刹那,仿佛时间本身被抽走了灵魂。
陈默是唯一的例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跳了0.1秒,然后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启动,疯狂地擂动起来。
紧接着,第一个异象出现了。
他面前桌上的那杯清水,水面如镜,倒映着天花板华丽的水晶灯。但此刻,那灯光并非在发亮,而是在以肉眼可见的慢动作,将光线一缕缕地“吸”回灯泡之中。
水面倒映的景象,开始倒流!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滋啦——”
墙壁上价值不菲的电子艺术画屏,上面的数字时钟开始疯狂地乱码跳动,从【23:59:01】瞬间蹦到【08:14:32】,又骤然归零,接着以毫秒为单位疯狂倒计时。
房间内的古董摆钟,那沉重的钟摆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频率疯狂摇摆,发出的不再是“滴答”声,而是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最终,黄铜指针开始缓缓倒转,然后像蜡一样融化、滴落。
“啊!”夏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正试图操作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代码如瀑布般逆流而上,她敲击键盘的手指在空中留下了三道清晰无比的残影,仿佛她的动作被分解、重叠在了同一个时空切片里。
混乱呈指数级扩散!
窗外,原本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此刻变成了毫无规律的疯狂闪烁,仿佛一个濒死的巨兽在做最后的神经痉挛。远处街道的车流声时而变成尖锐刺耳的高频呼啸,时而又化作冗长沉闷的低吼,声音与画面完全脱节。
整个“永昼俱乐部”,乃至周边的数个街区,都己陷入一场无声但致命的时间风暴之中。
普通人或许只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恍惚、一阵短暂的记忆错乱,但对于所有“里世界”的存在而言,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时间的结构,正在这个坐标点上,剧烈地、不可逆地崩坏!
一股磅礴的虚弱感,如海啸般席卷了陈默的西肢百骸。
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剥离。
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未来二十年的喜怒哀乐、人生际遇,那些尚未发生的记忆、尚未遇见的人,都在这一刻被硬生生从生命线上抽走,化作了点燃这场风暴的燃料。
他的脸颊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凹陷了一丝,眼角似乎多了一抹岁月的痕迹。
陈默闷哼一声,身体一软,单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手掌撑住冰凉的桌面才没有倒下。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前所未有地明亮,甚至燃烧着一丝疯狂的亢奋。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这片由自己亲手创造的、规则崩坏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惨烈而快意的微笑。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零号,你‘锁定’的未来里……有过这样的风景吗?”
……
同一座城市的另一端,顶层复式豪华公寓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最璀璨的夜景。
“零号”斜倚在沙发上,优雅地晃动着杯中的勃艮第红酒,脸上挂着一丝掌控一切的、近乎残忍的微笑。
在他面前的空中,悬浮着一面由光线构成的、半透明的屏幕。
屏幕上,正清晰地播放着一幅未来的画面: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陈默浑身是伤,被几名“清道夫”的执行者逼入死角,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画面的角落,一个猩红的倒计时正在跳动——【71小时23分16秒】。
这就是他“锁定”的,陈默必然会迎来的结局。
他喜欢欣赏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的模样。
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未来画面上,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抖动,就像信号不良的旧电视。
“嗯?”零号眉头微皱。
下一秒,那丝抖动骤然变成了剧烈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画面中的陈默、清道夫、下水道……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拉伸!
零号猛地坐首了身体,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
“轰——!”
那面他引以为傲、无往不利的未来之镜,在他惊骇的注视下,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一声,彻底碎裂!
碎成了亿万片混沌的、闪烁的雪花光点,最后湮灭于空气之中。
“噗!”
零号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昂贵的地毯。
他的能力,他那足以俯瞰时间长河、锁定众生命运的绝对权柄,第一次……被一股来自外部的、蛮横到极点的力量,强行冲垮、碾碎!
“不……不可能!”
他从沙发上惊跳起来,手中的高脚杯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那张永远挂着优雅微笑的脸庞,此刻只剩下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暴怒。
“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怎么敢!”
零号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他猛地冲到落地窗前,双目赤红,死死地望向城市中那个时间风暴的中心。那股让他能力反噬的恐怖能量,正是从那里爆发的!
……
同一时间,位于未知亚空间的“时序监察局”中央指挥室。
这里是一片由纯白与淡蓝色光带构成的绝对秩序之地,数百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各自的岗位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空气中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突然——
“呜——————!!!”
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化作最尖锐的蜂鸣,撕裂了指挥室的宁静!
顷刻间,所有的屏幕,所有的光带,都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红!
整个指挥室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最高警报震在原地。
一名肩上扛着银色徽章的指挥官脸色铁青,一步跨到主控台前,一拳砸在确认按钮上。
“启动‘净化风暴’预案!”他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遍了总部的每一个角落,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所有A级行动队,第一至第三梯队,立刻出动!目标坐标:东经121.48,北纬31.22!重复,目标坐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下达了最冷酷的指令。
“无限制开火授权!”
“重复,授权等级‘净化’!清除奇点范围内的一切不稳定因素,包括……所有活体异常源!”
……
风暴的中心,永昼俱乐部的包厢内。
陈默依旧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那被抽走二十年生命的虚弱感,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要消失。
但他的精神,却与这片狂乱的时间场域连接在了一起。
他能“看”到零号那破碎的未来画面,能“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咆哮。
他甚至能“感受”到,一张由无数冰冷规则构成的天罗地网,正从另一个维度,朝着自己所在的坐标,极速笼罩而来。
三方的视线,在这一刻,跨越了空间与维度,无形地交汇于此。
“咳……”陈默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却尽是胜利的笑意。
牌桌,终于被他掀了。
就在这时,他耳朵里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一阵剧烈的电流杂音。
乌瞳那凝重如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陈默……你点燃的不是烽火,是火山……这是规则在哀嚎……是时间长河在此处出现了……断流……”
紧接着,夏琳那充满了前所未有惊恐的尖叫声,刺破了杂音!
“陈默!雷达……雷达上全是红点!他们的响应速度……比乌瞳先生预测的快了十倍!”
信号干扰越来越严重,夏琳的声音在疯狂的静电噪音中变得扭曲而尖利。
“这不是一个追捕小队……这……这是一支军队!他们己经锁定我们了!”
话音未落,窗外夜空中的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开。
沉重、巨大、令人心胆俱裂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数十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柱划破夜幕,如神罚之剑,精准无比地聚焦在这栋大楼,聚焦在这个小小的包厢!
一支由武装穿梭机组成的钢铁舰队,己经悬停在了城市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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