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开胃菜来了。”
“夏琳，记录它们的‘进食’方式。”
这两句话，如同两根冰冷的钢针，刺破了夏琳因恐惧而凝固的思维。
她猛地从屏幕前的呆滞中惊醒，霍然转向陈默，那张因失血和紧张而惨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崩溃的质问。
“开胃菜？陈默……我们到底放出了一头什么样的怪物？！”
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三号收容区，那是监察局重兵把守的核心区域之一！就这么……没了？连同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的零号，一起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与此同时，通讯器里，白雅混合着尖锐警报声的尖叫，几乎要撕裂耳膜。
“这不是攻击！这不是任何一种我们己知的能量形式！这是……这是擦除！”
“三号收容区在我们的时空记录里正在变成‘不存在’！它被挖掉了！从现实里被挖掉了一块！”
夏琳的恐惧和白雅的崩溃，像是两种不同乐器奏出的同一首绝望交响曲，在这间狭小的胶囊旅馆房间里回荡。
“三号区……没了……零号……就这么没了？我们是凶手……”夏琳喃喃自语，瞳孔因巨大的冲击而涣散。
“不。”
陈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质感，瞬间切断了夏琳即将崩溃的情绪。
他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毫无波澜，宛如两口不见底的深井。
“我们是点菜的人。”
“现在，安静看，然后记录。”
这句话里蕴含的绝对主导力和非人般的冷酷，让夏琳浑身一颤。她看着陈默，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个在绝境中依然会流露出疲惫和人性挣扎的陈默，似乎随着他味觉的消失，一同死去了。
现在的他，是一台只为目标运转的精密机器。
夏琳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从恐惧的泥潭中出。她的手指依旧在颤抖，但还是落在了键盘上。
屏幕上，那片代表着三号收容区的区域，己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黑洞”。
它不是简单的黑色，而是一种“信息真空”。
视觉信号、能量信号、空间参数……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无”。你的眼睛看到了它，但你的大脑却在尖叫着告诉你“那里什么都没有”。这种认知上的矛盾，带来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适与战栗。
“忽略视觉上的恐怖，专注于数据层面。”陈默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发出指令，“追踪被‘抹除’区域的能量和信息流向。它不是凭空消失，任何存在都不会凭空消失。”
夏琳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一行行代码和数据流如瀑布般在另一块副屏上刷新。
她的专业能力在这一刻压倒了恐惧。
“数据没有归零……天啊……”夏琳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般的惊骇，“所有数据，包括空间坐标、时间戳、能量熵值……它们没有消失，它们像是被……被抽走了！”
“流向呢？！”陈默追问。
“无法定位！所有的数据流都指向了一个无法被我们现有任何模型理解的‘奇点’！就像……就像整个三号收容区被打包，然后通过一个看不见的吸管，被吸到了另一个维度！”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白雅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背景里的警报声更加密集，还夹杂着人们的嘶吼与命令。
“所有模型都失效了！它不遵循任何己知的物理法则！现实稳定锚对它毫无反应！”
白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副局长……副局长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天谴协议’，那是理论上可以重置一小片区域现实的最终防御手段……但是……但是协议代码刚运行就被‘吃’掉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副局长在问这到底是什么！我……我不知道！没人知道！”
监察局，这个城市的绝对掌控者，这个处理了无数时间异常的庞然大物，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无能。
他们的武器、他们的知识、他们的防线，在那片纯粹的“无”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陈默静静地听着，甚至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他喉结平静地滚动，与通讯器里传来的末日般的嘶吼形成了无比诡异又强烈的对比。
监察局的混乱，正是他计划中的变量之一。
“夏琳，继续分析。”陈默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它的移动路径，和我们之前预设的信号源有什么关联？”
夏琳强忍着心悸，调出了“渡鸦怀表”的信号放大路径图，将其与那个不断扩大的“黑色空洞”的边缘进行重叠比对。
几秒钟后，她倒吸一口凉气。
“完全吻合！”
“这个……这个怪物，它正在严格地沿着‘渡鸦怀表’信号最强的路径进行‘擦除’！它不是在随机破坏，它有明确的目标！”
这个发现，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未知迷雾。
“不止！”夏琳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她将路径上的几个关键节点放大，“被优先‘擦除’的单位……是三号收容区，接着是……十七号证物封存室的外围防御系统，还有……现实稳定锚的能量供应节点……”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与明悟：“这些地方……全都是我们之前标记出的，监察局内部‘时间异常’浓度最高的地方！”
线索串联起来了。
零号是饵。
“渡鸦怀表”的信号是引路标。
而“时间异常”……是食物！
陈默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智性上的、洞悉了终极规则的冷酷满足感。
他结合了夏琳的发现，和他对“零号”背后那个“清道夫”组织的了解，一个完整而疯狂的真相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
“清道夫”们认为自己是宇宙法则的执行者，负责抹杀时间异常。
但他们错了。
他们只是在模仿。
模仿眼前这个东西——一个真正的高维“清理程序”。
它不识别物质，不理解生命，它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它就像电脑的杀毒软件，只做一件事：
找到并吞噬“时间异常”本身。
零号，这个巨大的时间异常体，是它嗅到的第一口血腥味。
而时序监察局总部，那个收容了无数异常物品、关押了无数异常生命、本身就建立在巨大时间悖论之上的庞然大物……
在它的眼中，就是一顿最肥美、最丰盛、最的主菜。
陈默缓缓站起身，走到屏幕前。
屏幕上，代表着监察局总部的巨大三维结构图上，一个鲜红的亮点正在闪烁。
而那个代表着“信息真空”的黑色空洞，在吞噬了三号收容区后，正坚定不移地、缓慢地朝着那个红点移动。
像是一个即将入席的食客，走向自己的餐桌。
陈默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微笑。
他对着通讯器，也对着身边的夏琳，用一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宣告了下一步的计划。
“白雅，夏琳，听着。”
“它吃‘异常’，监察局总部就是最大的‘异常’自助餐。它会制造监察局历史上最长的‘用餐时间’。”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两女的灵魂深处。
“而这段时间，就是我们的营业时间。”
“监察局总部是它的下一个餐厅。而我们，不去当食客，也不当服务员。”
“我们要趁着主厨忙着上菜的时候，去它的后厨，拿走我们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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