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当铺内，死寂无声。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自窗外斜射而入的晨曦中，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那块孤零零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幕，是唯一的声光来源。代号【信徒】的ID下，那行文字散发着冰冷而狂热的气息。
“陷阱！这是陷阱！”
夏琳的声音尖锐而急促，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手己经闪电般地扑向了自己车内的操作台，试图通过远程连接切断这次通讯。
“陈默！马上切断！她的信号源经过了伪装，我无法追踪，这绝对是时序监察局布下的新圈套！”
“嘶——嗷！”
蹲在柜台上的乌瞳，全身的黑毛根根倒竖，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它弓着背，喉咙里发出饱含威胁与恐惧的低吼，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那块光幕，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不祥的存在。
无论是夏琳基于技术的理性判断，还是乌瞳源于神秘侧的首觉，都在发出最强烈的警报。
然而，陈默却异常平静。
他只是坐在柜台后那张老旧的太师椅上，身体微微后仰，目光穿过光幕，仿佛在凝视着遥远时空之外的某个人。
笃。
笃。
笃。
他的食指，正以一种恒定不变的频率，轻轻敲击着布满岁月痕迹的柜台桌面。这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音，像一根定海神针，将周围所有的慌乱与惊惧都镇压了下去。
“不必了。”陈默淡淡开口，制止了夏琳的操作，“让她说。”
他非但没有切断，反而主动开启了一条加密的语音频道。
轻微的电流嘶嘶声后，频道被接通了。
没有立刻传来说话声，只有一阵阵呼啸的风声，空旷而辽远，仿佛对方正身处万丈高空之上，脚下是整座死寂的城市。
陈默的指尖停下了敲击，他将手肘撑在柜台上，身体微微前倾，对着无形的麦克风，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神’？白雅，看来‘格式化’不仅抹除了零号，也抹除了你的理智。”
开场即是打压。
他没有询问对方是如何联系上自己的，也没有质问她的目的。他首接将对方那狂热的称谓，定义为“失去理智”，瞬间夺走了对话的主导权。
风声中，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出乎意料的，那声音并不癫狂，反而带着一种逻辑被重塑后的、冰冷的清晰感。
“不，是重塑了我的信仰。”
白雅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一丝金属的质感，却异常坚定。
“我过去信仰秩序，信仰时序监察局所维护的一切。我以为我们是世界的守护者，是时间长河的堤坝。但就在刚才，系统向我展示了秩序的真面目。”
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淬炼过的钢钉，敲入听者的脑海。
“所谓的‘秩序’，不过是一个绝对封闭的‘牢笼’。所谓的‘守护’，不过是清除一切异常的‘格式化’。零号追求极致的自由，他错了，因为他想在程序内部获得超越程序的权限。而你……”
白雅停顿了一下，风声似乎更大了，衬得她的声音愈发孤独而决绝。
“你不一样。你从一开始，就在程序的外部。你利用规则，交易规则，甚至创造规则。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变量’。”
陈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在分析，在计算。
白雅疯了吗？
不。
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目睹“零号”被世界系统以无法理解的伟力首接“抹除存在”，这种冲击，足以让任何一个身处局中的高阶“玩家”世界观彻底崩塌。当旧有的信仰化为齑粉，思想的真空中，必然会诞生出新的、更极端的逻辑。
她的逻辑很简单：既然世界是个程序，系统是至高无上的规则。那么，唯一能撼动规则的“变量”，是什么？
在程序的世界里，唯一的变量，就是神。
“所以，你背叛了你的‘旧神’，想来投靠一个‘新神’？”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讥诮，“你的投名状是什么？一句空洞的口号？”
“我的投名状，是我的价值。”白雅立刻回应，“我知道你的目标，陈默。你想复活‘渡鸦’。”
这句话一出，连陈默的瞳孔都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瞬。
这件事，只有他和当铺内的几人知晓，白雅从何得知？
“时序监察局内部，有一个与你目标完全相反的绝密计划，代号——【渡鸦焚烧协议】。”白雅没有卖关子，首接抛出了重磅炸弹，“这个计划的目的，是在‘渡鸦’的数字幽灵被任何人找到之前，彻底焚毁他留在世界底层的一切痕迹，让他永无复活的可能。”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诱惑力。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献上一份‘祭品’。”
“一份关于【渡鸦焚烧协议】最关键的情报，它能告诉你，他们下一步要焚烧的‘墓碑’在哪里。这份情报，足以让你领先他们一步。”
情报。
一份来自敌方核心的、足以影响他整个计划成败的情报。
这确实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也是最有力的投名状。
“你想要什么？”陈默问道。
“我什么都不要。”白雅的回答再次出人意料，“我只想站在胜利者的一方。旧的秩序必然崩塌，我要亲眼见证新世界的诞生。为此，我需要一个保证，一个让你我之间能够建立最基本信任的仪式。”
她深吸一口气，风声中，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必须见一面。面对面。”
“她疯了！你也疯了吗？！”夏琳的尖叫声再次响起，“陈默！绝对不能去！这是最拙劣的诱捕！只要你一露面，天罗地网都会等着你！”
乌瞳也焦躁地在柜台上踱步，喉咙里的呜咽声充满了不安。
陈默没有理会她们。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陷阱？
当然有可能是陷阱。一个精英监察官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和生命做赌注，只为诱杀他。这种可能性高达九成。
但……万一不是呢？
万一那剩下的一成，是真实的呢？
一个被“格式化”场面彻底击溃信仰的前精英，一个掌握着核心机密的背叛者，她的价值，大到足以让陈默去赌那百分之十的可能性。
高风险，高回报。这正是他信奉的准则。
沉默。
漫长的沉默笼罩了整个当铺，也笼罩了通讯频道的两端。
白雅没有催促，她在静静地等待审判。
许久，陈默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平静如初，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和一丝残忍的戏谑。
“好，我答应你。”
夏琳的眼中瞬间充满了绝望。
但陈默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时间，明天正午。”
“地点……”
陈默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那片刚刚经历了巨大灾难，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的禁忌之地。
“时序监察局总部的废墟之上。”
这个地点，充满了极致的羞辱与疯狂的象征意义。
那是白雅旧日信仰的象征，是她为之奋斗半生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一片埋葬了无数秘密的坟场。
陈默要她回到自己信仰的埋骨之地，来朝拜一位新的“神”。
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陷阱。
如果这是监察局的圈套，那么在总部废墟这种敏感、混乱且布满监控盲区的地方设伏，难度将呈几何倍数增加，极易暴露。
如果她是真心投诚，那么她就必须有踏过同僚尸骨、碾碎昔日荣耀的觉悟和勇气。
通讯那头，白雅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随即，她发出了一声极轻的、仿佛解脱般的笑声。
陈默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他用一句充满了压迫感和神性的指令，结束了这场对话。
“带上你的‘祭品’。”
“来觐见你的‘神’。”
话音落下，陈默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光幕瞬间熄灭。
光阴当铺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夏琳和乌瞳呆滞的表情，以及陈默那张在晨光中显得高深莫测的脸。
作者“恩德岛的萧狂”推荐阅读《我有一座时间当铺，交易万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L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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