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是无数根细针，狠狠扎在陈默的脸上、脖颈里。
他将卫衣的帽兜压得更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在黑夜里闪着警惕光芒的眼睛。
整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钢铁与霓虹交织的牢笼。远处的警笛声时断时续，像催命的符咒，每一次响起都让他的心脏骤然一紧。
“左边，穿过那个挂着‘深夜食堂’招牌的小巷。”
乌瞳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却成了这片死亡之雨中唯一的灯塔。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一个侧身便滑进了那条狭窄的巷子。这里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残渣和潮湿垃圾混合的酸腐气味。
他像一只被追猎的野兽，完全依赖着本能和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在迷宫般的旧城区里穿行。
每一步都踩在积水的地面，溅起冰冷的水花，浸透了他的裤脚和鞋子，黏腻而沉重。
他不知道白雅和她的“清道夫”们还有多少手段，但乌瞳之前的话犹在耳边——他们能通过追踪“时间扰动”的痕迹来定位自己。
自己就像一个在雪地里流着血奔跑的伤员，无论如何掩饰，那痕迹都清晰得触目惊心。
“停下！”
乌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警告意味。
陈默的身体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在原地，紧紧贴着湿滑的墙壁，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前面街角有‘苍蝇’，躲进右边的垃圾箱里，收敛你的呼吸和心跳！”
苍蝇？
陈默立刻明白这是乌瞳给清道夫起的代号。他看了一眼右侧那个半人多高、散发着恶臭的绿色塑料垃圾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现在，别无选择！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用尽全力掀开沉重的垃圾箱盖，在盖子合上的“砰”一声闷响中，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了那片柔软而黏腻的黑暗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包裹了他，馊掉的饭菜、腐烂的果皮……几乎让他当场呕吐出来。
他强忍着不适，将身体蜷缩到极限，怀里的乌瞳也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冰冷的石雕。
“收敛心跳。”乌瞳的声音再次提醒。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擂鼓般的心脏。他回想着以前看过的电影，试图放空大脑，降低自己的新陈代谢。
很快，巷口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一道幽蓝色的光束如同鬼魅的眼睛，贴着地面扫了过来。光束所过之处，墙壁上的水渍都仿佛被瞬间蒸发，冒出丝丝白汽。
光束缓缓扫过垃圾箱，停顿了零点五秒，然后继续向前移动。
陈默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清晰地听到两个身穿特殊制服的清道夫从垃圾箱旁走过，他们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经上。
“区域扫描无异常，未发现高强度时间扰动源。”
“目标很狡猾，白雅组长说了，他肯定还在这片区域。继续扩大搜索范围，任何能量波动都不要放过。”
对话声渐行渐远，首到彻底消失在雨声中。
又过了死寂般的两分钟，乌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他们走了，出来吧。”
陈默猛地推开箱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虽然冰冷、但至少还算“新鲜”的空气，差点当场干呕起来。
“快，没时间了，他们很快会进行第二轮筛查。”乌瞳催促道，“距离目的地还有三百米。”
陈默不敢耽搁，甩了甩身上沾染的污秽，再次一头扎进雨幕。
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快，也更决绝。
在乌瞳的精准指引下，他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条被彻底封死的断头巷尽头。眼前是一堵高墙，墙下堆满了废弃的建筑材料和破旧家具，看起来就像一处寻常的垃圾堆放点。
“就是这里？”陈默喘着粗气，有些难以置信。
“拨开那些木板。”乌瞳言简意赅。
陈默上前，双手抓住一块湿透了的破旧床板，用力向外拖拽。床板很沉，吸饱了雨水，但他此刻肾上腺素飙升，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木板、废旧轮胎、破沙发……
当他搬开最后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皮时，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墙角下。
那是一扇巨大的、向下的铁门，门上布满了铁锈，一个巨大的圆形转盘式把手己经锈死，仿佛与门本身融为了一体。
这就是那个被遗忘的防空洞入口！
陈默心中一喜，立刻蹲下身，双手握住那冰冷的铁把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转动。
“咯……吱……嘎……”
铁锈摩擦发出刺耳至极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响亮，仿佛随时会引来敌人。
陈默的脸憋得通红，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这扇门仿佛己经沉睡了半个世纪，每一个毫米的转动都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进眼睛，又咸又涩。
“快点！我感觉到有能量信号在向这边靠近！”乌瞳的警告再次响起。
陈默怒吼一声，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了上去！
“咔嚓！”
一声脆响，锁芯似乎断了。他顺势猛地向上一掀！
轰隆——
沉重的铁门被掀开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尘土与霉菌的、仿佛来自上个世纪的陈腐空气扑面而来。
来不及多想，陈默抱着乌瞳，闪电般地钻了进去。
他反手抓住铁门的边缘，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下一拉。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世界，瞬间安静了。
前一秒还充斥耳边的瓢泼雨声、风声、远处城市的喧嚣，在这一刻被完全隔绝。仿佛有人按下了静音键，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深邃、纯粹的黑暗与死寂。
只有他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证明他还活着。
陈默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铁门，身体因为脱力而缓缓滑坐在地。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安全了……”
他靠着冰冷的铁门，轻声自语。
“……暂时……”
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唯一能听到的，是高处不知名地方传来的、被无限放大的水滴声。
滴答……
滴答……
仿佛时间的脉搏。
他休息了足有半分钟，才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道微弱的光束刺破了浓稠的黑暗，照亮了眼前的一小片空间。
这里极其空旷，光线所及之处，只能看到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和不远处的巨大承重柱。
就在这时，乌瞳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一改之前的急促，变得严肃而神秘。
“这里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陈默一愣，没明白它的意思。
“你爷爷的起点。”
乌瞳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时空的厚重感，继续说道。
“别以为这里只是个防空洞。看那边的墙角，你爷爷当年留下了记号。”
陈默下意识地举起手机，将光束顺着乌瞳的指引移向右前方的墙角。
“这里……”
乌瞳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默的心湖中激起巨大的涟漪。
“……是他第一个研究‘时间’的实验室。”
手机光束的尽头，在那斑驳潮湿的混凝土墙壁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刻印，赫然映入陈默的眼帘。
那是一个奇特的圆形符号，由几个交错的弧线和几个点组成，古老而神秘。
看到它的一瞬间，陈默的瞳孔猛然收缩。
这个符号……
他无比确定，自己见过和它极为相似的纹路——就在当铺里那座光阴座钟的钟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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