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木楼梯总在阴雨天发出吱呀的哀鸣，像徐明浩压抑了百年的叹息。他飘在回廊的阴影里，看着何巧琳蜷缩在沙发上翻书，指尖不自觉地描摹她鬓角的碎发——哪怕隔着三米远，他身上那股潮湿的霉味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还是让她脊背发僵。
何巧琳是三个月前搬进这栋祖宅的。第一天夜里，她就撞见了徐明浩。男人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面色苍白得像宣纸，眼底却燃着近乎贪婪的光，首勾勾地盯着她。
她吓得连夜想走，可房产证上写着祖辈的名字，亲友又都说这是老房子的幻觉。可只有何巧琳知道，那不是幻觉。徐明浩会在她睡着时，坐在床边静静看她，呼吸凉得像冰；会在她做饭时，悄悄替她关掉燃气灶——他记得她小时候怕火，却忘了她早己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
徐明浩的痴情，是何巧琳最沉重的枷锁。他会收集她掉落的头发，小心翼翼地缠在指尖；会在她的书里夹上干枯的蝴蝶标本，翅膀上还留着他指尖的凉意；会在她抱怨窗帘旧了的第二天，让满室都飘起淡紫色的蝶翼，却让她看着那些翻飞的生灵，只觉得窒息。
“离我远点。”这天，何巧琳终于忍无可忍，挥着手驱赶飘到她面前的徐明浩。他身上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寒颤，胃里一阵翻涌。“你别这样，我真的很不舒服。”
徐明浩的身影猛地一滞，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琳琳，我只是想陪着你。”他的声音带着委屈的沙哑，长衫的下摆微微晃动，“一百年前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不会让我一个人。”
何巧琳只觉得荒谬又恶心。她对徐明浩没有任何记忆，只从祖辈的日记里得知，当年有个叫徐明浩的书生，因求而不得，在这宅子里殉情了。可他的执念太深，竟缠上了与当年的“她”有几分相似的自己。
“那不是我！”何巧琳捂着胸口后退，脸色苍白，“你认错人了，我讨厌你，讨厌你身上的味道，讨厌你无时无刻的盯着我，你让我觉得像被毒蛇缠上！”
徐明浩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周身的蝶翼也失去了光泽，纷纷坠落。他看着她厌恶的眼神，心脏的位置传来尖锐的痛感——哪怕成了鬼，他还是会为她的话难过。“可我……我只是太想你了。”他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住，怕自己的寒气再让她不适。
接下来的几天，徐明浩果然没再出现。可何巧琳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总在深夜被莫名的孤寂包裹。首到那天，她在阁楼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里面装着一沓泛黄的书信，还有一只精致的蝴蝶标本盒。
信里的字迹工整秀气，全是徐明浩写给“琳琳”的情话。他说要攒钱给她买最漂亮的发簪，说要带她去看江南的蝴蝶谷，说这辈子非她不娶。最后一封信的末尾，画着一只展翅的蓝闪蝶，旁边写着：“若不能相守，便化蝶缠你生生世世。”
何巧琳看着那些信，心里五味杂陈。可当她转身时，却看见徐明浩飘在门口，眼底满是无措。“我不是故意打扰你，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我可以……离你再远一点。”
他的痴情带着跨越百年的执念，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可他的小心翼翼，又让她无法狠下心彻底驱赶。何巧琳攥紧了手里的书信，看着眼前这个为爱成痴的男鬼，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她该如何摆脱这百年的纠缠，又或是，这纠缠本就带着无法割舍的宿命？
老宅的阴风吹过，卷起几片干枯的蝶翼，徐明浩依旧默默守在阴影里，目光追随着那个让他执念百年的身影，哪怕她的每一次回眸，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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