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篇后记
自古以来,暴行与反抗如同光与影,始终交织在人类文明的脉络里。
无论是中国历史上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反抗秦的暴政,还是古希腊斯巴达克斯率奴隶挣脱罗马的枷锁;无论是中世纪欧洲农民反抗领主的苛捐杂税,还是美洲大陆原住民抵御外来殖民者的入侵——只要一个民族的文化尚未被强权阉割,其血脉中便必然奔涌着反抗不公的精神。
这种精神不是无源之水,它是对生存尊严的本能捍卫,是对“弱肉强食”法则的天然抵触,更是文明得以在压迫中延续的火种。可我翻阅了浩如烟海的史籍与论著,从《史记》的“刺客列传”到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从近代的民族解放运动史料到当代的社会学研究,它像一个幽灵,游荡在各个领域中。
然而,我翻了很多前人的资料,却发现一个被普遍忽略的核心问题:反抗的“度”,究竟该如何界定?无人对此给出清晰的答案,仿佛反抗只需凭一腔热血,无需顾及边界与后果,可历史的教训恰恰证明,失了尺度的反抗,往往会走向初衷的反面。
我始终相信,中国古人的行事逻辑里,藏着一种深刻的“等价主义”。这种等价,不是锱铢必较的功利,而是对公平与正义的朴素追求。就连以“温和”“仁厚”闻名于世的儒家,其最初的主张也绝非后世所曲解的“以德报怨”。
《论语·宪问》中早己写得明明白白,当或人问孔子“以德报怨,何如”时,孔子反问“何以报德”,最终给出的答案是“以首报怨,以德报德”——用公正的态度回应怨恨,用仁德的行为回报恩德,这才是儒家原典里的处世之道。更不必说“不共戴天”这句古语,它背后承载的,正是儒家对“杀亲之仇”的鲜明态度:亲人遭害,仇恨便如天堑般无法逾越,必须以公正的方式讨回公道,这不是狭隘的报复,而是对人伦底线的守护。
可到了程朱理学盛行的时代,这种朴素的正义观却被扭曲了。理学家们高举“教化”的大旗,将“以德报怨”奉为圭臬,主张对不公与暴行采取隐忍、宽恕的态度,仿佛只要心怀“仁善”,便能化解一切矛盾。可倘若按照他们自己“尊祖敬典”的标准来衡量,这种主张本身就是对儒家原典的背叛——祖先明明倡导“以首报怨”,他们却偏要宣扬“以德报怨”,这与他们口中的“异端”又有何异?
更荒谬的是,这种被异化的“教化”,渐渐成了统治者麻痹百姓的工具:当百姓遭遇压迫时,他们被教导要“隐忍”“顺从”,要“体谅君父的苦心”,却忘了儒家原本也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民本思想。
宋末与明末的历史,便是这种“教化迷思”最惨痛的注脚。两宋时期,士大夫们坚信儒家文化的“优越性”,认为可以通过“教化”让蒙古铁骑放下屠刀,于是一面轻视武备,一面忙着用理学规训百姓,结果呢?蒙古大军南下,襄阳城破,临安投降,南宋的半壁江山最终沦为蒙古人的牧场,中原文化险些断绝。明末亦是如此,面对后金(清)的崛起,明朝的统治者与士大夫们依然抱着“以儒教化蛮夷”的幻想,试图用“仁义道德”说服对方,却对后金的军事威胁视而不见,对百姓的疾苦漠不关心。最终,李自成攻破北京,吴三桂引清军入关,明朝灭亡,满族人建立了清朝,中原的“正统”之位再度落入外来者手中。
这两次亡国的教训,本应成为后世铭记的警钟,可如今的教科书里,却常常将这些充满血泪的冲突,轻飘飘地归为“民族大交融”——仿佛只要是不同民族之间的互动,无论过程中充满了多少屠杀、掠夺与屈辱,最终都能以“交融”二字一笔带过。
更令人费解的是,教科书似乎抛却了建国初期那些亲历者的“亲眼见闻”,也忘了那些用鲜血换来的历史论断,转而采信一些“遗老”口中的“文化优越论”:只要是外来的事物,不管其本质是善是恶,不管它给民族带来了多少伤害,都能被包装成“促进民族交流”的正面案例。
有人说,这是“历史观的进步”,是“跳出狭隘民族主义”的表现;可在我看来,这不过是用“人类活动的嘴唇”代替了“干枯的知识”——它非常温和,规避了所有刺痛人心的历史真相,我敢说,这也算的上是一丝进步了。
我常常陷入一种困惑:我们为什么总喜欢自称“普通人”?我们都是炎黄的后裔,身上流着的是华夏文明延续了数千年的血脉。两千多年前,陈涉不过是个雇农,却能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质疑身份的桎梏,挑战强权的权威。可如今的我们,却总在给自己的精神设限:“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改变不了什么”“别折腾了,安安分分过日子就好”——我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这种“不认命”的底气?
答案或许藏在封建君主的“思想控制”里。封建时代的君主,最擅长的就是推行“优待主义”:他们自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百姓身上榨取民脂民膏,却希望百姓能对自己“感恩戴德”;即便百姓不感恩,只要“麻木不仁”,不反抗、不质疑,也能相安无事。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便从思想上下手,对儒家思想进行改造——将原本强调“民贵君轻”的儒家,变成了强调“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礼教,用“忠”“孝”的枷锁束缚百姓的思想,让他们相信“反抗君主就是大逆不道”“质疑权威就是离经叛道”。久而久之,百姓的精神被驯化了,他们忘了自己也是炎黄的后裔,忘了陈涉的呐喊,只记得自己是“君主的子民”,是“普通人”,于是便心甘情愿地接受压迫,不再有反抗的念头。
我一向不喜欢为政治服务的历史,不仅因为它对历史的解读失之偏颇,更因为它对“法治”的回避。
最近的新闻里,云南有官员十年“贪污”了八万,最终的处罚结果与前几年的那位“八亿书记”相差无几——同样是贪污,数额相差万倍,处罚力度却近乎一致。我不想对结果发表任何评价,更不想挑动对立与敏感的神经。
究其根本,无非是政治化的原因,一件事物一旦政治化,就必然变味,尤其是在封建社会之中。封建的统治者,能让儒家从“为民发声”的正义化身,变成了“麻木百姓”的统治工具,它对精神的灭杀,恐怕比杀灭肉体的特务还要恐怖。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渐渐失了“礼尚往来”的精神。这里的“礼尚往来”,不是人情世故中的“你来我往”,而是对“公平”的坚守: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你对我施加伤害,我便要讨回公道。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罗马人的故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鲁迅先生当年看清了这一点,于是在文章里反复呼吁人们“拿来主义”,主张用“首”的态度回应不公,可这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成文主张,没能成为大多数人的共识。大多数人依然选择隐忍:面对不公,要么沉默,要么逃避,仿佛只要不去面对,问题就会自行消失。
可我们中国人,终究是在近代的屈辱里流过热血、跪过膝盖、受过贫穷的。从鸦片战争的炮火,到甲午战争的惨败;从八国联军侵华的烧杀抢掠,到日本侵略者的“三光政策”——这些屈辱不是历史书上冰冷的文字,而是刻在民族骨血里的伤痛。也正因为这份伤痛,我们才终于睁开了愤怒的双眼,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它从来不是温情脉脉的,对于弱者,它充满了恶意;对于不公,它不会主动给出正义,只有反抗,才能换来尊严。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如今的法律,对“防卫过当”的界定极为严格,稍有不慎便会面临判刑。可任何人都该明白,当人受到外界暴行侵犯时,身体会本能地分泌肾上腺素,此时的反击必然是迅猛的、有力的,甚至可能是致命的——在生死关头,没有人能精准地控制“反抗的力度”,更没有人能保证不伤及无辜。
无法控制的力量,必然在伤害他人同时,伤害持有者本身。
历史上,这样“无约束的反抗”造成的悲剧早己屡见不鲜。杜牧在《阿房宫赋》里写道:“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陈胜吴广的起义,确实推翻了秦朝的暴政,可项羽一把火烧了阿房宫,烧掉的不只是秦朝的宫殿,还有六国留存下来的典籍——那些承载着文明记忆的书籍,就这样在“反抗”的怒火中化为灰烬,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再看西方,基督教信徒被罗马帝国迫害了几百年,可当基督教终于成为罗马国教,信徒们却反过来迫害多神教徒,砸毁罗马神庙,烧毁希腊典籍,让欧洲的生产力与美学陷入了长达千年的倒退。就连一向被视为“宽仁大度”的列宁,也在十月革命后做出了争议极大的决定——将沙皇一家全部射死在地下室里。或许从“革命需要”的角度来看,这个决定有其合理性,可从“人道”与“文明”的角度来看,它无疑是抹不去的污点——这种“斩草除根”的反抗,终究背离了革命“追求自由与平等”的初衷。
如今的中国,也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牢记着民族曾经遭受的屈辱,发誓要“加倍奉还”:提起日本侵略者当年的屠城、三光政策与人体实验,他们便主张“现在就对日本采取同样的报复”;说起清朝初期的“留发不留头”与针对汉人的屠杀,他们便扬言“要让满族人付出代价”。
我承认,他们记住历史的态度是对的——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可他们臆想中的“报复手段”,却是不明智、不现实的。看看如今的以色列吧:为了报复哈马斯的袭击,以色列对加沙地带展开了大规模轰炸,造成了大量平民伤亡,如今的以色列,在国际社会早己声名狼藉,陷入了“孤立无援”的深渊。我们若真的效仿这种“加倍奉还”的报复,最终只会让自己也陷入同样的困境——不仅会遭到国际社会的谴责,还会让民族陷入“以暴制暴”的恶性循环,这难道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不妨用一个更通俗的例子来类比:当我们面对一个持刀的抢劫犯时,该如何选择?倘若因为害怕而双腿发颤,被抢后连报警都不敢,那便是十足的“孱头”——不仅丢了财物,更丢了自己的尊严,丢了民族血脉里的“反抗精神”。可倘若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非要和持刀歹徒生死搏斗,结果也未必好:打输了,自己会受伤甚至丧命,成了“昏蛋”;打赢了,却可能因为“防卫过当”被抓去坐牢,落得个“维权不成反获罪”的结局。
其实,但凡接受过一点安全培训的人都知道,正确的做法是:在被抢劫的当下,如果力量悬殊,不要强行反抗,避免激怒歹徒;一旦歹徒离开,要立刻报警,借助法律的力量追回损失,让歹徒受到应有的惩罚。只有当歹徒“既要钱又要命”,危及我们的生命安全时,我们才必须拿出“生死相搏”的勇气——这种勇气,不是鲁莽,而是对自己生命的捍卫,是对正义的坚守,这样的反抗,才不算“昏蛋”。
可如果我们当时没有报警,而是选择了隐忍,几十年后再与这个抢劫犯相遇,此时的我们或许己经年老体衰,早己没有了当年的锐气,只能“一笑泯恩仇”。这种“原谅”,从来不是什么“浪漫”,而是彻头彻尾的“无奈”——我们没有气力再去追究当年的过错,也不想再为那些往事费心,于是只能将委屈咽进肚子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这份“无奈”的背后,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是对当年那个“懦弱的自己”的否定。
个体如此,民族亦然。当我们的民族遭受外敌欺侮时,“报警”是没用的——因为联合国不过是个摆设,它既没有足够的权力约束强国,也没有能力为弱国主持公道。当年日本侵略中国时,中国向联合国(当时的国联)求助,结果国联除了发表几份“谴责声明”,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都没有;如今,面对某些国家的霸权行径,联合国同样束手无策。
既然“报警”无用,我们就必须选择“就地报复”——在遭受侵犯的当下,就用“等量”的方式回应,让侵略者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不是将问题拖延下去,变成“民族之殇”,变成永远无法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
历史上,那些因为“畏缩不作为”而遗留下来的问题,早己给我们带来了太多麻烦。比如某些国家至今不愿承认当年的侵略历史,不愿向受害国道歉赔偿,就是因为当年我们没有让他们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让他们觉得“即便犯了错,也无需承担后果”。如果我们当时就采取了“等量报复”,让他们明白“侵犯中国必然会遭到严惩”,或许今天就不会有这么多“历史遗留问题”。
总之,反抗的“度”,其实就是“等量”与“即时”:当我们的民族遭遇侵犯时,既不能像“孱头”那样畏缩隐忍,也不能像“昏蛋”那样无约束报复;而是要在“理性”的框架下,采取“等量”的反击,让侵略者付出与我们所受伤害相当的代价,并且要“即时”行动,不拖延、不回避。
这样的反抗,既能捍卫民族的尊严,又能避免陷入“以暴制暴”的深渊;既能告慰那些在屈辱中牺牲的先辈,又能为后世留下一个“公平正义”的环境。倘若我们始终畏畏缩缩,不敢作为,那么那些令人头疼的历史遗留问题,只会越来越多,最终压得整个民族喘不过气来。
或许从前,我们畏手畏脚,然而,中国人己然站起,我们有足够的底气,不用管那国际的繁文缛节,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http://www.220book.com/book/XLR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