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项目的第一次线上沟通会，就让夏晚晴领教了什么叫“灵感型甲方”。
客户高先生顶着一个艺术家长发，在视频会议里滔滔不绝：“夏设计师，我希望这个空间是有灵魂的，是能让人静下来的。极简，留白，禅意，你懂吗？”
“明白，高先生。”夏晚晴一边记录，一边展示自己的初步概念图，“我们计划引入自然光，用原木和微水泥……”
“不不不，”高先生打断她，“光有禅意不够，还要有烟火气！入口的位置，我要一个潮玩快闪区，要亮，要吸引眼球，最好有大屏幕滚动播放广告，这样才能把流量变现！”
夏晚晴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
禅意和商业广告大屏幕？这是什么混搭风？
她试图用专业角度引导：“高先生，这两种风格的反差过大，可能会破坏整体的艺术氛围，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
“不用考虑，”高先生态度强硬，“我全都要。你们是顶级设计公司，难道连这点融合都做不到吗？”
接下来的一周，夏晚晴的邮箱被高先生的“灵感”轰炸了。今天要求加一个中式茶室，明天又说要把墙敲了改成全息投影。每一个新想法，都与上一个背道而驰。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做设计，是在玩“合成大西瓜”。
周五下午，项目进度汇报。
夏晚晴硬着头皮站在会议室，汇报自己与客户沟通的僵局。
“……所以我建议，先说服客户在高对比度的风格中做出取舍，明确主次。”
陆景辰全程没看她，指尖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声音冷得像冰。
“所以，你的解决方案就是告诉客户‘你不行’？”
夏晚晴一噎：“我只是想进行有效沟通……”
“有效沟通不是辩论赛，不是为了证明你比客户更专业。”陆景辰终于抬眼看她，那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没穿衣服的傻子，“你连他真正的需求都没挖出来，就在这纠结风格。他为什么又要禅意，又想要流量？他背后的商业逻辑是什么？你这份报告，除了抱怨客户难搞，还有什么？”
他把她的报告推到一边，动作不大，侮辱性极强。
“你的问题不是设计能力，是脑子。连客户都搞不定，还谈什么金穹奖。”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连呼吸声都带着尴尬。
陆景辰下了最后通牒：“下周三之前，我要看到一份方案，同时满足他想要的‘禅意’和‘流量’。别跟我说不可能，那是你的工作。”
连续几天，夏晚晴的工位成了办公室的奇观。外卖盒子堆成了小山，桌上铺满了废弃的草图，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眼下的乌青比画的阴影还重。
思路彻底堵死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设计。也许当初就不该来这里，不该跟陆景辰这个魔头杠上。
走廊里，陈思雨和别人聊天的声音不大不小地飘了进来。
“听说了吗？高先生都打电话给王经理投诉了，说新来的设计师完全抓不住重点。”
“哎，我就说吧，这项目谁接谁倒霉，陆总监这次是真把人往死里整啊。”
夏晚晴面无表情地关掉设计软件，打开了招聘网站的页面。
也许，真的该结束了。
巨大的挫败感淹没了她，她趴在桌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深夜的写字楼静得能听见电流的嗡鸣声。
夏晚晴首起身，脖子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去茶水间倒水，路过总监办公室时，脚步却猛地顿住。
那扇紧闭的门底下，透出一条清晰的、温暖的光线。
己经快凌晨一点了。
这个魔鬼，居然也还没走？他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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