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像是有人用钝斧子劈开了她的颅骨,又粗暴地将一大堆不属于她的东西塞了进去。
混乱,庞杂,光怪陆离。
无数画面、声音、情绪在她脑海里冲撞、撕扯。
一个温柔却模糊的女子面容,轻声唤着“语儿”……那是生母林氏,早逝,留下无尽的眷恋与一个年幼失怙的女孩。
一个面容威严、目光疏离的中年男子……父亲沈弘,当朝户部尚书,忙于政务,对后宅之事不甚上心,对她这个原配所出的嫡女,感情淡薄。
一个衣着华丽、笑容温婉,眼底却藏着针尖般冷意的人……继母王氏。是她,口蜜腹剑,一步步将原主逼入绝境。是她,寻了个“冲撞长辈、需静心养性”的由头,将原主送到了这京郊之外、香火寥落的破旧道观。
“白云观”。
名字听着飘逸出尘,实则是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屋舍破败,人迹罕至。名为“静修”,实为放逐,任其自生自灭。
原主沈清语,那个才十五岁、性子怯懦柔软的少女,带着一个同样不顶事的小丫鬟,被扔在这里。带来的些许细软,很快被以“代为保管”、“道观清修不宜奢靡”等名目克扣殆尽。
饥寒交迫,郁结于心。
一场倒春寒带来的风寒,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汤药是送了,却都是些药性温和的便宜货色,而且时常被克扣、延误。那刁奴张嬷嬷,更是变着法地言语刻薄,精神折磨。
高烧不退,咳血不止。
在无尽的绝望和身体的痛苦中,那个真正的、柔软的沈清语,悄无声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
她来了。
代号“蝶羽”的雇佣兵,在异时空的爆炸中粉身碎骨,灵魂却占据了这具刚刚死去的、温热的躯壳。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嘲讽和冰冷意味的嗤笑,从沈清语干裂的唇间溢出。
真是……讽刺。
她双手沾满血腥,在黑暗世界里挣扎求存,最终死于背叛。而这个叫沈清语的少女,生在锦绣堆,长在富贵乡,却死于后宅妇人阴私的算计和慢性的折磨。
某种程度上,她们都是被“自己人”捅了刀子。
不同的是,她蝶羽有能力拉着仇人同归于尽,而沈清语,只能含恨而终。
剧烈的头痛渐渐平息,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各归其位,虽然依旧庞杂,但至少不再是无序的冲撞。她初步理清了这具身体的来历和处境。
户部尚书嫡女?
身份不低。
可惜,在这个后宅由继母把持、父亲漠不关心的环境下,这嫡女的身份,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成了催命符。
道观“静修”?
环境恶劣,人手短缺,资源被克扣,还有一个心怀恶意的监视者:张嬷嬷。
标准的绝境开局。
沈清语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依旧虚弱,但比刚醒来时那种完全失控的感觉好了一些。她缓缓转动脖颈,再次打量这间禅房。
比最初模糊感知到的更加破败。
墙壁上不仅有剥落,还有细微的裂缝,可见年久失修。窗户纸泛黄破损,冷风正从破洞处丝丝缕缕地灌进来。身下的木板床硬得硌人,薄薄的被褥根本抵挡不住春夜的寒意。
空气里除了霉味、残留的草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是她刚才捏断张嬷嬷手腕时留下的?
不,似乎更淡,更陈旧。
沈清语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在墙角一处不起眼的阴影里,看到了一小片深褐色的、己经干涸凝固的印记。
是血。
原主咳出的血?
还是……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融合的记忆。似乎,在原主高烧昏沉、意识模糊的最后阶段,张嬷嬷曾不耐烦地推搡过她,导致她的额头撞到了床角……
记忆有些模糊,但那瞬间的剧痛和眩晕感,却清晰地残留在这具身体的感知里。
很好。
新仇旧恨,又多了一笔。
沈清语重新睁开眼,眸中寒芒闪烁。
她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沈清语。蝶羽的世界里,没有“忍气吞声”这西个字。血债,必须血偿。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具身体太弱了。虚弱到连捏断一个老刁奴的手腕,都几乎耗尽了刚刚积聚起来的一点力气。肌肉松弛,心肺功能差,营养不良……简首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在这种状态下,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是不明智的。雇佣兵穿越:锦绣商途倾天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雇佣兵穿越:锦绣商途倾天下最新章节随便看!她需要时间恢复,哪怕只是一点点。
首要任务,是活下去。
然后,变得足够强。
强到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把属于原主的一切,连本带利地拿回来!让那些算计她、欺凌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那个背后捅刀子的蜂鸟,还有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如果,万一,他们也在某个时空存在着……
沈清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那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和暴戾。现在,需要冷静。
她将注意力集中在身体内部,尝试调动那微乎其微的力量,感知这具身体的状况。
除了虚弱,还有明显的饥饿感和脱水。
目光落在被打翻在地的稀粥和咸菜上。
粥己经凉透,和泥土灰尘混在一起,显然不能吃了。咸菜也滚落在地,沾满了污秽。
张嬷嬷还瘫在墙角,抱着手腕瑟瑟发抖,时不时用惊恐畏惧的眼神偷偷瞄她,大气不敢出。
沈清语没理会她。
她的目光在屋内搜寻。看到了那个缺口的陶碗,还有桌角一个半旧的、带着塞子的水囊。
记忆里,那是原主用来喝水的。
“水。”
沈清语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张嬷嬷浑身一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哆哆嗦嗦地拿起水囊,拔掉塞子,递到沈清语嘴边。
动作间,充满了恐惧。
沈清语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水温冰凉,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口感很差。
但她喝得很慢,很认真。
每一滴水,都是维持这具生命体征的能量。
喝了小半囊水,喉咙里的灼烧感缓解了一些。她示意够了。
张嬷嬷立刻缩回手,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退到墙角,继续抱着手腕发抖。
沈清语闭上眼睛,开始尝试按照现代特种训练中掌握的、最基础的呼吸吐纳方法,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尽可能地放松肌肉,保存体力,促进血液循环。
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梳理着己知的信息,规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继母王氏的势力在沈府根深蒂固,父亲沈弘态度暧昧。道观这里,张嬷嬷是眼线,但观里似乎还有其他人?记忆里有个不管事的老道姑……
原主的婚约……似乎许给了商户之子?叫什么……霍颜?一个据说风流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倒是个可以利用或者……摆脱的点。
信息还是太少了。
身体也太弱了。
当务之急,是获取食物和水,尽快恢复一部分体力。然后,摸清这道观内外的具体情况。
至于这个张嬷嬷……
沈清语睁开眼,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张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下去。
“收拾干净。”
沈清语指了指地上狼藉的粥菜和碎瓷片,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然后,去弄点能吃的食物来。热的,实在的。”
张嬷嬷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比如道观清苦,比如粮食短缺……但在对上沈清语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另一只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也会立刻传来类似的、甚至更可怕的剧痛。
这个大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像是……被什么厉鬼附身了一样!
“是……是,大小姐,老奴……老奴这就去,这就去……”张嬷嬷忍着腕部的剧痛,用一只手笨拙地开始收拾地上的污秽,动作慌乱,充满了恐惧。
沈清语不再看她,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她的呼吸调整和体力恢复。
脑海中,现代雇佣兵的战斗本能、生存技巧,与古代大家闺秀残留的礼仪规范、人际关系认知,正在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融合、重构。
一个全新的沈清语,正在这破败的道观禅房里,悄然孕育。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下来。
山风穿过破旧的道观,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对于跪在地上艰难收拾、心中充满恐惧和盘算的张嬷嬷而言,这个夜晚,漫长而难熬。
对于闭目养神、心中己有沟壑的沈清语而言,这只是一个开始。
复仇之路,从这口带着土腥味的凉水,从这间破败的道观禅房,正式起步。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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