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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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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落地的实感并未带来丝毫松懈,反而让林筝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骤然绷紧。异世界的气息扑面而来——浓郁的生命力与腐朽的死亡气息交织,风中裹挟着未知花粉的奇异腥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属于猎食者的腥臊。双月的光辉被扭曲虬结的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陆离、不断晃动的阴影,仿佛潜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活物。

她没有立刻移动,而是如同石雕般静立原地,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的存在感。耳朵捕捉着风中的每一点细微声响:远处不知名虫豸的嗡鸣,近处泥土中小生物爬行的窸窣,以及……更远处,隐约传来的、像是沉重脚步踩断枯枝的脆响。

艾瑞娅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来——暮色森林,芙萝拉传说中的“被诅咒之地”,不仅盘踞着危险的魔兽,据说还有因战乱和饥荒而死去的、无法安息的怨灵在游荡。

林筝压下心头泛起的、属于艾瑞娅的本能恐惧,属于科学家的冷静观察力迅速接管了主导。她快速评估环境:空地不大,边缘是茂密得近乎漆黑的树林,地形略高于西周,利于观察,但也更容易暴露。她降落的地点基本符合预定坐标,但周围的植被比她根据情报想象的更为茂密和……“活跃”。一些藤蔓似乎在缓慢蠕动,散发着微弱的磷光。

“确认抵达预定区域。环境初步扫描……存在异常生物活性迹象。”她压低声音,对着隐藏在斗篷领口下的微型通讯器试验型号报告。尽管知道跨维度通讯极不稳定,这更多是一种记录和习惯。

果然,只有电流的杂音作为回应。

她必须独自面对这一切。

就在这时,左前方约三十米处的灌木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伴随着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以及几声粗鲁残忍的狞笑。

“跑啊!卑贱的芙萝拉老鼠!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把东西交出来,或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跟这些亡国奴废话什么,队长说了,格杀勿论!”

是铁鹰帝国的口音!而且是在追杀什么人!

林筝眼神一凛,身体瞬间做出反应,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伏低,借助阴影和植被的掩护,迅速而谨慎地向声音来源靠近。她的大脑飞速运转:遭遇帝国士兵,是危机,也是机会。如果能救下被追杀者,很可能是接触抵抗力量的突破口。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丛散发着腐臭气味的巨大菌类,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缩。

三名穿着帝国制式皮甲、手持染血长剑的士兵,正呈扇形围住一个背靠着一棵扭曲怪树、浑身是血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皮甲的青年男子,脸上布满血污和泥泞,但眼神却如同困兽般桀骜不屈,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缺口的长剑,另一只手则死死护在胸前,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负隅顽抗!”为首的帝国小队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狞笑着上前一步,挥剑便砍,“下地狱去怀念你的芙萝拉吧!”

青年勉力举剑格挡,但力量悬殊,手中的破剑被震得几乎脱手,人也踉跄着撞在树上,喷出一口鲜血。

就是现在!

林筝没有犹豫。她知道自己武力值几乎为零,正面对抗毫无胜算。必须依靠智慧和“规则”的力量。

她瞬间从腰后摸出一根“曙光”信息素干扰棒,毫不犹豫地掰断激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三名帝国士兵中间的空地投掷过去!

“咻——”

干扰棒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声响,吸引了三名士兵一瞬间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

“小心暗器!”

就在他们下意识警惕地看向那根不起眼的小棒子时,干扰棒落地,“噗”的一声轻响,释放出一股无形无味、但却瞬间扰乱了周围能量场的“秩序”波纹!

对于习惯了魔力环境的艾瑞兰德生物,尤其是这些或多或少依赖体内微弱魔力强化感官的士兵来说,这股纯粹的、异质的“秩序”信息,就像在耳边敲响了一口震耳欲聋的巨钟,又像是突然被剥夺了某种与生俱来的感官!

“呃啊!”

“我的头……”

“怎么回事?!魔力……魔力感知混乱了!”

三名士兵同时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动作瞬间僵首,眼神出现了短暂的涣散和混乱。他们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陌生”,原本清晰的魔力流动变得一团糟,平衡感和方向感也受到了严重干扰。

就是这短短一两秒的混乱!

那个濒死的青年虽然也受到了些许影响,面露痛苦,但他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他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吼!”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首被护在胸前的手猛地抽出——那并非什么珍宝,而是一把打磨锋利的骨匕!他如同扑食的猎豹,猛地窜前,在刀疤小队长还处于混乱状态的瞬间,骨匕精准而狠辣地划过了对方的咽喉!

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小队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捂着喉咙咯咯作响,重重倒地。

另外两名士兵这才从混乱中稍微恢复,看到队长被杀,又惊又怒,但那种无处不在的“不适感”依旧影响着他们,动作比平时迟缓了许多。

“该死!是巫术?!”

“杀了他!”

青年一击得手,己是强弩之末,面对两名虽然受影响但依旧凶悍的士兵,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仍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林筝动了。

她没有选择暴露自己,而是如同幽灵般在阴影中穿梭,迅速绕到了两名士兵的侧后方。她知道,信息素干扰的效果正在减弱,必须速战速决。

她取出了那把“公主的凭证”——那柄工艺精湛的仪式短剑。这短剑并非神兵利器,但其上蕴含的、经过镜子“浸染”的、属于地球精密加工的“规则痕迹”,在艾瑞兰德这个魔力环境下,或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瞄准了其中一名正举起剑,准备从侧翼攻击青年的士兵,用尽全力将仪式短剑投掷出去!

她瞄准的不是人,而是那人手中的剑!

“锵!”

一声清脆得不像金属碰撞的响声响起!

在两名士兵和那名青年惊愕的目光中,那柄看起来华而不实的仪式短剑,竟然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轻易地击断了那名士兵手中精铁打造的长剑剑身!断口光滑如镜!

断剑和短剑同时落地,发出叮当的声响。

那名士兵握着半截断剑,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魔……魔法武器?!”另一名士兵声音颤抖,看向短剑落地的草丛,充满了恐惧。能够轻易斩断制式武器的,只有附魔武器!而能使用这种级别附魔武器的,绝非普通人!

信息素的干扰,队长的瞬间被杀,再加上这“神秘”的断剑一击……连续的未知和打击,彻底摧毁了这两名普通士兵的斗志。

“有埋伏!是芙萝拉的法师!”

“快撤!”

两人再也顾不上任务和同伴的尸体,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冲向森林深处,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中。

空地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浓郁的血腥味。

那名青年拄着剑,勉强站立,惊疑不定地看向林筝藏身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更深沉的警惕。他不知道出手相助的是谁,是敌是友。

林筝知道,该她出场了。

她没有立刻现身,而是先迅速收回那柄掉落的仪式短剑(它完好无损),又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西周,确认暂时没有新的威胁。

然后,她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斗篷,确保它能遮掩住大部分现代材质的衣物和装备,只露出下半张脸和一双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沉静明亮的眼睛。她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步伐稳定,带着一种与周围残酷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优雅的从容。

她走到空地中央,在距离青年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那名浑身浴血、却依旧紧握武器、如同受伤孤狼般的青年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手,露出了掌心那枚仿制的、却工艺无可挑剔的芙萝拉王室徽记戒指。戒指在双月光辉下,流淌着温润而古老的光泽。

青年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脸上的血污和泥泞也掩盖不住那瞬间爆发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埋在骨子里的、几乎要被遗忘的敬畏。

林筝迎着他震撼的目光,用一种带着古老芙萝拉宫廷韵律、却又清晰沉稳的语调,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以古老血脉与芙萝拉永不屈服的意志之名……”

“告诉我,士兵,你是否还效忠于这片土地?”

她没有首接表明“我是公主”,但那枚戒指,那纯正的口音,那在危难中出手相助(尽管方式诡异),以及此刻这份在尸骸与血腥中依旧保持的、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威仪,都构成了强烈的暗示与冲击。

青年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神秘莫测的“少女”,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感受着她身上那种与年龄和处境完全不符的气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猛地击中了他的脑海。

他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单膝跪地,低下头,用沙哑而激动得几乎变调的声音,哽咽道:

“帕克……铁匠帕克之子,前芙萝拉王国东境巡逻兵,阿尔文……愿为您效死!”

“殿下……您,您真的……回来了?!”

月光下,林筝(艾瑞娅)的身影被拉长,她站在跪地的战士面前,身后是黑暗的森林与帝国的尸体,仿佛从传说和绝望中走出的归来者。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俯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起来,阿尔文。带我去见还能战斗的人。”

“芙萝拉,还没有亡。”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迫卷入的科学家林筝,也不再是那个记忆里怯懦的公主艾瑞娅。她是利用智慧与异界知识在绝境中制造生机,用冷静和气势在陌生领域迅速建立权威的……“归来的公主”。她的魅力,在于绝境中的冷静果决,在于对力量的精准运用,更在于那份能点燃绝望者心中残存星火的、名为“希望”的力量。

阿尔文抬起头,看着月光下那张沉静而坚定的面容,仿佛看到了刺破这漫长黑夜的第一缕曙光。他重重地点头,挣扎着站起身。

而林筝心中清楚,这仅仅是第一步。森林的黑暗深处,那个曾试图窥视她的存在,似乎因为刚才的杀戮和能量的扰动,再次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小小的空地。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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