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的戏台搭在冶炼区旁的空地上，是用废弃的钢板和集装箱拼起来的，简陋却透着股野趣。夜幕刚降，戏台上就挂起了盏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后台忙碌的身影——矮人族的工匠正给木偶上漆，人类的孩子在排练合唱，连几只通人性的机械鸟都被拴在戏台檐角，充当报幕员。
“听说了吗？今晚演的《星穹碎片》，主角就是林野他们！”
“真的假的？那可得好好看看，我还没见过‘活的’星穹守护者呢！”
观众席上挤满了人，有扛着锄头的矮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拄着拐杖的老者，说说笑笑间，把戏台围得水泄不通。林野西人挤在人群前排，看着戏台上忙忙碌碌的演员，脸上都带着几分新奇。
“胖子，你看那木偶，是不是照着你的样子做的？”耗子指着一个挺着圆肚子的木偶，笑得首不起腰。
胖子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凑过去细看：“别说，还真有点像！就是这鼻子画得太大了！”
正说着，戏台上传来清脆的铃声，机械鸟扑棱棱飞起，绕着观众席盘旋一周，用清脆的声音喊道：“《星穹碎片》第一幕——锈蚀之路，现在开演！”
戏幕缓缓拉开，只见台上摆着几尊锈迹斑斑的机械人，关节处还在滴着油污，正围着一个小小的木偶“林野”，木偶手里举着块碎铁，瑟瑟发抖。
“这是演咱刚到废都那会儿？”猴子戳了戳林野的胳膊，“你当时可比这木偶镇定多了。”
林野没说话，眼睛紧紧盯着戏台。他记得那天的场景，机械人的齿轮声像催命符，空气里全是铁锈味，他确实怕过，但更多的是不服输——凭什么这些生了锈的铁疙瘩能挡路？
戏台上，“林野”突然把碎铁狠狠砸向机械人，木偶动作夸张，惹得台下哄堂大笑。接着，“胖子”木偶挺着肚子冲上台，一拳打翻个机械人，“耗子”木偶则灵活地跳上机械人后背，扯断了它们的线路，“猴子”木偶举着微光杖，给“林野”和“胖子”加着护盾。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胖子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拍手叫好。
第一幕很快演完，戏幕落下时，台下掌声雷动。林野看着那些真诚的笑脸，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其实没做什么，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却被当成了英雄。
“听说第二幕要演星陨谷的事？”一个矮人凑过来问林野，眼里满是期待，“我爷爷说，星陨谷的石头会唱歌，是真的吗？”
林野想起星陨谷里会发光的矿石，点头道：“嗯，它们会随着人的心跳发光，像在和你说话。”
矮人听得眼睛发亮，转头就跟同伴嘀咕起来，说以后一定要去星陨谷看看。
戏幕再次拉开，第二幕开始了。这次的场景是片发光的山谷，“林野”木偶手里拿着块会发光的石头，正被一群影子追着跑。影子们张牙舞爪，却碰不到“林野”身边的微光——那是“猴子”木偶用微光杖画的圈。
“这是咱找第三块碎片的时候，被暗影兽追得差点摔下悬崖。”猴子低声说，“当时你把碎片往我怀里塞，自己引开了暗影兽，可吓死我了。”
林野笑了笑：“你体质弱，带着碎片跑不快。再说，那些暗影兽看着凶，其实怕光。”
台上的“林野”突然停住脚步，把发光的石头往地上一摔，石头炸开，光芒把影子们吓得连连后退。台下又是一阵欢呼，连守炉人都在捋着胡子点头：“做得对，对付邪祟，就得比它更硬气。”
守炉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后，手里还拿着个铁皮水壶，壶身上用星纹钢补了个补丁，看着特别亲切。
“守炉人爷爷，您也来看戏啦？”胖子让出个位置，“这戏演得咋样？”
“还行。”守炉人喝了口水，“就是把你们演得太神了。其实啊，哪有那么多英雄壮举，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没别的路可选罢了。”
林野心里一动。确实，他们每次冒险，都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别无选择——要么往前冲，要么被淘汰。可在这些不知情的人眼里，却成了了不起的传奇。
戏台上，剧情己经到了找到最后一块碎片的时刻。“林野”“胖子”“耗子”“猴子”西个木偶站在一起，把碎片拼合成一个完整的星穹，光芒照亮了整个戏台，连油灯的光都被比了下去。
台下的观众们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圆圆的，生怕错过什么。林野看着那用彩纸糊成的星穹，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们找碎片的时候，哪有这么顺利？胖子为了捡掉进裂缝的碎片，胳膊被划了道大口子；耗子为了引开守护碎片的怪兽，差点被吞进肚子里；猴子的微光杖在最后关头碎了，只能用自己的血画符……
可这些，戏台上没演。戏台上只有光鲜亮丽的成功，没有背后的伤疤。
“也许，这就是戏吧。”林野低声说，“人们总是愿意相信美好的东西。”
守炉人点点头：“所以才要演戏啊。日子过得苦，就看点甜的；路走得难，就看点有希望的。这戏台，就是给苦日子开的一扇窗。”
戏演完了，观众们还意犹未尽，围着戏台讨论着剧情，孩子们更是追着木偶演员要签名。林野西人悄悄退到一旁，看着喧闹的人群，心里五味杂陈。
“咱是不是也成名人了？”耗子摸着后脑勺，傻笑道。
“算吧。”林野望着远处重新亮起炉火的冶炼区，“不过名人可不好当，你看，明天肯定有一堆人来问星陨谷的事。”
胖子拍拍他的肩膀：“怕啥？咱就说星陨谷老危险了，让他们别去凑热闹。”
“还是胖子聪明。”猴子笑着说。
守炉人走过来，递给他们每人一个铁皮哨子：“这是用旧齿轮做的，吹三声，无论在哪，我都能听见。废都以后就交给你们了，我这把老骨头，该回熔炉里歇歇了。”
林野接过哨子，哨身冰凉，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炉”字。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野狗公会》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守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熔炉。炉火映着他的背影，像一幅剪影，慢慢融入火光里。林野知道，守炉人不是消失了，他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废都——在每一块被锻造的铁里，在每一朵绽放的星纹花里。
“吹吹看？”胖子拿起哨子，吹了三声。
哨音清脆，在夜空中回荡。远处的熔炉似乎回应了一声，炉火“轰”地蹿高了些。
“走了，回去睡觉。”林野把哨子揣进怀里，“明天还得早起，矮人族说要教咱新的锻造术呢。”
西人往住处走去，月光洒在地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戏台那边的喧闹声还在继续，夹杂着孩子们的笑声和机械鸟的鸣叫。
“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人把咱今天看戏的事也编成戏？”耗子问。
“说不定会。”林野笑着说，“到时候就让他们把胖子画得瘦点，把你画得白点。”
“凭啥啊！”胖子和耗子异口同声地喊道，引得林野和猴子哈哈大笑。
笑声在废都的夜里传开，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林野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觉得，所谓的星穹碎片，或许根本不是一块块冰冷的石头。
它们是胖子胳膊上的伤疤，是耗子被怪兽咬坏的衣角，是猴子碎掉的微光杖，是守炉人留在熔炉里的温度，是此刻身边这些吵吵闹闹的伙伴，是废都重新燃起的烟火气。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就是最完整的星穹。
第二天一早，林野是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他爬起来走到窗边，看见矮人族的工匠们正围着一堆废铁敲敲打打，旁边堆着几台新做好的播种机，机身上的星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醒啦？”胖子端着个铁皮碗走进来，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糊糊，“矮人族的新发明，用星纹钢做的播种机，说是能让星纹花长得更快。”
林野接过碗，尝了一口，有点像燕麦粥，带着淡淡的花香。“他们倒真会琢磨。”
“可不是嘛，”胖子在他旁边坐下，“昨天看戏看兴奋了，说要给咱造艘飞船，带咱去天上找新的碎片。”
林野刚喝进去的粥差点喷出来：“飞船？他们会造吗？”
“说是照着星穹碎片的纹路画的图纸，反正试试呗，不行再拆了回炉。”胖子说得轻描淡写。
林野摇摇头，觉得这些矮人族还真敢想。但他心里也有点期待——要是真能造出来飞船，那是不是能去看看更远的地方？
吃完早饭，林野去了冶炼区。猴子正和几个小矮人研究微光杖的新用法，他们把星纹花的汁液涂在杖头上，微光杖发出的光居然能让种子瞬间发芽。
“林野你看！”猴子举着微光杖，对着地上的一粒种子一点，种子立刻破土而出，长成了株小小的星纹花，“以后咱走到哪，哪就能开花了！”
林野看着那朵小花，突然想起守炉人说的话——最好的铁，能容得下种子发芽。原来他们早就做到了。
“耗子呢？”林野问。
“在那边帮着搭棚子呢，”猴子指了指不远处，“说要搭个最大的棚子，等飞船造好了，就在里面举办庆功宴。”
林野走过去，看见耗子正指挥着几个机械人搬钢板，他自己则拿着把锤子，时不时敲两下松动的螺丝。阳光照在他脸上，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却笑得一脸开心。
“需要帮忙吗？”林野走过去问。
耗子头也不抬：“不用，这点活难不倒我！你去看看胖子吧，他快把厨房拆了。”
林野赶到厨房时，果然看见胖子正站在一堆锅碗瓢盆里，手里举着个铁勺子，对着一口大铁锅自言自语。旁边的矮人族厨师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你这是干啥呢？”林野赶紧拉住他。
“我想试试用星纹钢做口锅，”胖子一脸认真，“守炉人爷爷说，好钢能让饭更香，我想给你们露一手。”
林野看着那口被敲得坑坑洼洼的铁锅，无奈地叹了口气：“做饭用普通锅就行，星纹钢还是留着造飞船吧。”
“哦，也行。”胖子放下勺子，挠了挠头，“那我给你们烤红薯吃吧，我刚才在炉子里埋了几个。”
不一会儿，胖子从炉灰里扒出几个烤红薯，焦黑的外皮裂开，露出金黄的瓤，香气扑鼻。林野接过一个，吹了吹，掰了一半递给旁边的矮人族厨师：“尝尝？”
厨师犹豫了一下，接过去尝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好吃！比我们用蒸汽炉烤的还香！”
胖子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我这手艺，可不是吹的！”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林野坐在冶炼区的草地上，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矮人族在造飞船，猴子在培育星纹花，耗子在搭棚子，胖子在给每个人分烤红薯，守炉人的熔炉在不远处“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切都那么热闹而有序。
他掏出怀里的铁皮哨子，吹了三声。哨音落下，远处的熔炉回应了一声，戏台那边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天空中的机械鸟也跟着叫了起来。
林野笑了。
或许，他们永远找不到传说中最完整的星穹碎片，但此刻，他们拥有的，己经是最珍贵的宝藏了。
这宝藏，是烟火气，是人情味，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活着，是一块铁能长出花，是生锈的废都能重新发光。
风吹过，星纹花的花瓣轻轻落在林野的手背上，像一只温柔的小蝴蝶。他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的温度——那是伙伴们的温度，是废都的温度，是星穹碎片真正该有的温度。
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或许还会遇到新的挑战，但林野一点也不怕。
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边，有吵吵闹闹的伙伴，有重新活过来的废都，有永不熄灭的炉火，还有一颗永远为这些而跳动的心脏。
而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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