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光幕稳定后的第三个清晨，林野是被一阵细微的“簌簌”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时，星延的驾驶舱里还飘着淡淡的星麦饼香气——昨晚守炉人硬塞了一大包新烤的饼，说是让他们路上当干粮。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废都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广场上的戏台己经有人在收拾，几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踮着脚，把昨晚演戏用的纸盔甲叠得整整齐齐。
“醒了？”耗子叼着半块星麦饼凑过来，指了指舱外，“你看那边，守炉人爷爷在星麦田里呢。”
林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守炉人佝偻着背，正蹲在冶炼区边缘的田埂上，手里握着个小锄头，慢悠悠地给新种下的星麦除草。晨光透过薄雾洒在他身上，把花白的头发染成了金褐色，倒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他不是说星麦要等下个月才种吗？”胖子揉着眼睛从后舱钻出来，怀里还抱着个没吃完的饼，“这老头，又偷偷干活。”
三人下了星延，踩着沾着露水的草地往田里走。刚靠近田埂，就听见守炉人在跟什么东西说话，声音轻得像风拂过麦穗。
“慢点长，别急啊……”他用袖口擦了擦星麦苗上的露水，指尖拂过嫩绿的叶片，“当年你爷爷种下第一茬星麦时，也总跟它们说这话，说急了就长不……”
林野脚步一顿。守炉人说的“你爷爷”，应该就是守望者的父亲，那位在星轨之巅守了一辈子的老工匠。上次在星尘谷，守炉人喝醉了提过一句，说老守望者临终前还惦记着星麦的收成，说这作物能在废土扎根，比任何武器都能让人安心。
“守炉人爷爷。”林野轻声喊了一句。
守炉人回过头，脸上还沾着点泥土，看见他们，愣了一下才笑道：“醒啦？快来尝尝刚摘的星莓，沾着露水呢。”他指了指田埂边的竹篮，里面堆着紫红色的小果子，颗颗，表面还挂着水珠。
胖子率先冲过去，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酸得龇牙咧嘴：“嘶——这玩意儿看着甜，怎么跟柠檬似的！”
“傻小子，得拌着星麦粉吃。”守炉人笑着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倒出些白色的粉末撒在星莓上，“这是去年的星麦磨的粉，甜着呢。”
耗子捏起一颗拌了粉的星莓，放进嘴里眼睛一亮：“哎？真的不酸了！还有股麦香！”
林野也尝了一颗，粉的甜混着莓子的微酸，像把阳光嚼在了嘴里。他注意到田埂边插着些小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名字——“阿明”“小雅”“石头”，都是昨晚在戏台上演小角色的孩子。
“这是……”
“给孩子们认养的。”守炉人用锄头轻轻扒开泥土，把一株歪了的星麦苗扶首，“每个木牌底下都埋着他们偷偷放的许愿石，说等星麦成熟了，愿望就会顺着根须传到星穹上。”他指了指其中一块写着“小胖”的木牌，“那是你吧？那孩子说，想跟你一样厉害，能举起星延的能量炮。”
胖子的脸“腾”地红了，挠着头傻笑：“那啥……我那是运气好……”
“运气也是本事。”守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看向林野，“昨晚星穹光幕上显了新的星轨，你看见了吗？”
林野点头。昨晚谢幕时，他清楚地看到光幕上新添了许多光点，像突然亮起的星群——那是废都所有居民的名字，从工匠到孩子，甚至连黑铁堡里最沉默的铁匠都在其中。
“老辈人说，星穹从不是给英雄独享的。”守炉人望着晨雾中渐渐清晰的星穹光幕，眼神悠远，“它就像这星麦田，得有人播种，有人浇灌，有人盼着它结果，才会真的活起来。”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林野，“这个你拿着。”
布包里是块巴掌大的星麦木牌，上面刻着“林野”两个字，边缘还刻着圈小小的星轨纹路。木牌背面贴着片干枯的星纹花瓣，是去年的旧花。
“这是……”
“守望者那小子当年刻的。”守炉人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他说等找到能让星穹重亮的人，就把这个交给他。他总说，再厉害的星轨，少了人间的烟火气，也只是块冰冷的石头。”
林野握紧木牌，触感温润，像握着一块被体温焐热的星核。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守炉人要在清晨的田里忙碌——不是为了赶工期，而是想让这些新苗知道，它们扎根的土地上，有多少人在盼着它们长大。
“对了，”守炉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田埂边拖出个旧木箱，“这是老守望者留下的星麦酒，埋在土里快二十年了。等秋收时，咱用新麦酿的酒跟它兑在一起，给星穹添点酒香。”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醇厚的香气漫出来，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竟让人有点醉意。胖子己经迫不及待地想撬开酒坛，被守炉人笑着拍开了手。
“急什么？”守炉人重新盖好箱子，“星麦要经三场雨、两场霜才够甜，酒也得等。”他看了看天色，把锄头扛到肩上，“我得去给戏台补补钉子，那几个小丫头说今天要排新戏，演你们去星尘谷找碎片的故事呢。”
“演我演我！”胖子立刻举手，“记得让我举能量炮！”
“演你被磁暴菇追着跑的那段还差不多。”耗子怼他。
林野看着两人吵吵闹闹地跟在守炉人身后，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木牌。晨雾渐渐散了，星穹的光芒落在星麦田里，每片叶子上的露珠都闪着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眨。
他突然想起守炉人刚才的话——星穹就像星麦田。
或许真的是这样。那些被收集的碎片、被记住的名字、被珍藏的故事，就像一颗颗种子。而他们这些奔波的人，不过是除草、浇水的农夫，真正让星穹发光的，是每双盼着它亮起来的眼睛，是每个藏在星麦下的许愿石，是守炉人烤饼时的烟火，是孩子们演戏时的笑声。
“走了林野！”胖子在前面喊他，“守炉人说要给我们看新做的道具剑！”
林野应了一声，最后看了眼星麦田里的小木牌。阳光正好，风拂过麦穗，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无数细碎的低语——那是这片土地在说，别急，慢慢来，我们都在。
他转身追上同伴，木牌在口袋里轻轻发烫，像揣着一颗小小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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