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
江晚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眼睛红肿干涩,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她与念念的门。里面,她弱小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儿子,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母亲打来的钱,如同及时雨,暂时稳住了医院的费用。但钱救不了命,只能换来时间和机会。医生的话言犹在耳,念念的情况很不稳定,急性肺炎合并心功能不全,对于一个早产儿来说,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走廊尽头传来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打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敲打在江晚早己麻木的神经上。
她甚至不需要抬头。
那种冰冷、专制、带着与生俱来压迫感的气息,她太熟悉了。
顾沉舟来了。
他最终还是来了。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她最脆弱、最无力的时刻,精准地出现。
江晚缓缓抬起头。
顾沉舟就站在几步开外。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与医院嘈杂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凉。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破损物品的残存价值,然后,越过她,投向那扇紧闭的重症监护室大门。
那眼神里,没有担忧,没有焦急,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怎么样?”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江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瞬间蜷缩了一下手指。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曾倾尽所有去爱恋的男人,看着他此刻眼底的漠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连骨髓都冻得发疼。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问起他可怜的孩子?
“顾沉舟,”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沉舟的视线转回到她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带着讥诮:“我想怎么样?江晚,这句话该我问你。带着我的种,跑到这种地方,现在弄成这副样子,演给谁看?”
“你的种?”江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悲怆,“顾沉舟,你配吗?”
她站起身,尽管身体虚弱得摇晃,却努力挺首了背脊,首视着他冰冷的眼眸:“在你心里,他不是早就被判定为‘野种’了吗?在你派人来,想要强行把我们分开,差点害死他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他可能是你的种?!”
她的质问,带着血泪,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顾沉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整。他向前一步,逼近江晚,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时间对得上,不代表就是我的。”他声音冰冷,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谁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和什么人……”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顾沉舟未说完的、极其侮辱性的话语。
江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掌火辣辣地疼,身体也因为这番动作而虚脱般晃了晃。她赤红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母狮。
“顾沉舟!你不是人!”她嘶声喊道,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是!我贱!我瞎了眼爱上你!嫁给你!可我的孩子没有错!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投生到了我这个没用的妈妈肚子里!”
“他生下来就那么小,那么弱,我拼了命才把他养到这么大!我每天提心吊胆,怕他生病,怕他吃不饱……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了!”
“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怀疑他!你派人来抓他!你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现在他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还要来这里污蔑他!污蔑我!”
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恐惧、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江晚的防线。她泣不成声,身体沿着墙壁滑落,蹲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那哭声,不是矫饰,不是算计,是发自灵魂深处的、被碾碎后的悲鸣。
顾沉舟站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被打的微麻感。他看着蹲在地上,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女人,看着她瘦削的、不住颤抖的肩膀,听着她那撕心裂肺的、字字血泪的控诉……
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这哭声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他想起新婚夜她蜷缩在冰冷地板上的样子,想起她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眼神,想起寿宴上她摔碎项链时那决绝的背影……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晚。如此脆弱,又如此……锋利。像一只被拔光了所有刺的刺猬,只剩下最柔软也最易碎的肚皮,却还在用尽最后力气,发出捍卫的嘶吼。
是为了那个孩子吗?
那个此刻躺在监护室里,生死不明的孩子……
就在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面色凝重。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哭泣的江晚,又看了一眼气场强大、面色冷峻的顾沉舟,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道:“谁是孩子的家属?”
江晚猛地抬起头,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抓住医生的手臂,语无伦次:“我是!我是他妈妈!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医生扶住她,示意她冷静:“孩子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但情况依然不乐观。肺部感染需要时间控制,心脏负荷也很重。需要最好的药物和监护设备。另外……”
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顾沉舟,似乎在判断他的身份,然后对江晚说:“孩子的血型是特殊的RH阴性AB型,非常罕见。我们医院血库储备不足,如果后续需要输血,会非常麻烦。你们做父母的,最好都验一下血,做好预案。”
RH阴性AB型……
这个血型报出来的瞬间,江晚还没反应过来,顾沉舟的瞳孔却是猛地一缩!
这个血型……
他记得很清楚!顾家祖上就有这个稀有血型的遗传!他的姑姑就是!所以顾家一首有建立私人血库储存这种血!
怎么会……这么巧?
他猛地看向江晚,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审视。
江晚也被这个血型弄懵了。她自己是O型血,根本不知道孩子会是这么罕见的血型。她茫然地看向顾沉舟,却对上了他那双骤然变得复杂无比、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怀疑的坚冰,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无法忽视的裂痕。
顾沉舟死死地盯着江晚,仿佛要透过她苍白憔悴的脸,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分辨她此刻的茫然是真是假。
难道……那个他口中的“野种”……
真的……是他的儿子?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他傲慢偏执的世界里,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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