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的提醒下，苏墨这才想起来。
那是自己刚死的那个晚上，从宴会上出来后她回到自己溺亡的湖边，在那里见到谢必安，又被谢必安带去酆都。
商量下来成为阳间阴差后，他们就打起了麻将。
自己当时不是阴差打扮，没有戴面具。而另外两个陪玩儿的阴差都戴着面具，她也就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看来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瞧着年纪应该没比自己大多少。
“你好。”苏墨脸上带上一抹歉意的笑，“抱歉，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男人笑容友善，“我叫袁渐野，就在法院工作。”
苏墨点头：“你这是外出刚回来？”
袁渐野点头，“我请了半天假，今天去给一个新晋天师考核，真是不错，已经很久没有监考过这么顺利的考核了。对方是个很难得的人才，天师界又添一员大将！”
“是吗？”苏墨好奇地问了一句，“谁啊？”
“是个女天师，真难得，还和你同姓，叫苏酥。”
苏墨脸色一变：“苏酥？是金盾花园的苏酥？”
“对啊，”袁渐野有些惊讶，“你还认识啊？该不会是亲戚吧？”
苏墨表情微沉：“是我堂妹。”
袁渐野更惊讶了，心道这苏家是什么人家，这么厉害，出了一个天赋那么高的天师，还有一个能够不惧天罡气的阴差，苏家去世的长辈要是还没投胎那在地底下可有的吹嘘了！
不过看苏墨的表情，好像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堂妹通过天师考核高兴。
这姐妹俩的关系应该不好吧？
也是，关系好苏墨也不会不知道今天是苏酥天师考核的日子。
算了，这些大家族的弯弯绕多得是，外人不好说。
两人又简单寒暄两句。
袁渐野离开后，苏墨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重新打车回去学校。
另外一边。
陆霆接到了苏酥的电话，得知苏酥通过天师考核，打心眼里为苏酥感到高兴。
他知道今天是苏酥考核的日子，但他哥给他禁足一暑假，前两天是因为交流会以及给母亲挑选生日礼物才让他出去，完事就又把他关家里了，不然今天他就去苏家了。
“太好了，现在你也是正式天师了！”
手机那头传来苏酥撒娇的声音，“我都是天师了，那你家里应该也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吧？”
陆霆有些迟疑。
他知道他哥看不上苏酥从来不是因为苏酥还不是正式的天师，只是因为觉得苏酥人品不行，抢了自己堂姐的未婚夫。
这件事他也自知理亏，但长辈定下婚约本就是错的，感情事情不能勉强，他错就错在没早点跟苏墨说清楚。
半天听不到陆霆回答，苏酥的声音沉下来：“怎么？你到现在也没有把握说服你哥？”
陆霆：“我不确定，但我一定会努力争取。”
“努力争取？你还想让我等多久？难道你要是争取不到你哥同意，你就不打算跟我结婚了是吗？我告诉你，我不是非你不可，我也不是嫁不出去！”
刚刚通过考核的苏酥心高气傲，她从来没有这样有底气过。
她是真的喜欢陆霆，也知道陆家是最好的选择，但也不妨碍她骄傲一把。
天师中女子本来就不多，现在她的天赋又这么高，她有骄傲的资本。
上赶着不叫买卖，她也该让陆霆知道自己是有脾气的。
陆霆头疼不已，“我跟你保证，我会跟我哥好好谈一谈，一定尽快给你结果。”
苏酥哼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晚上陆砚回来，陆霆拉着母亲一起直接把人堵在客厅。
“哥，我们有事要跟你谈谈。”
陆砚坐在沙发上，解开两颗衬衫扣子，接过佣人递过来茶水。
“说。”
陆霆和陆母忐忑地坐在陆砚对面。
两人对视一眼，陆霆先开口：“哥，苏酥她已经通过天师考核了，现在是真正的天师了。”
陆母赶紧笑着接话：“是啊是啊！这孩子是真厉害！现在的女天师这么少，多难得啊！更难得的是她对阿霆的那份心，通过之后第一时间给阿霆打电话呢！”
陆砚面无表情：“第一时间打电话，催问陆家是不是能接受她？”
陆母的笑意收敛，一时间不敢再开口。
陆霆有些急：“哥，我和酥酥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我们吧！”
陆砚目光沉沉地看着陆霆：“你还记不记得六年前苏墨生日，我从国外给你打电话，问过你什么。”
陆霆一怔，显然没那么快跟上陆砚的节奏。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想起来六年前苏墨生日时他和哥哥的那一次越洋电话。
那是苏墨的十六岁生日，哥哥打电话问他关于婚约的事，问他是不是真心要娶苏墨。
他信誓旦旦地回答是。
那时候他虽然心里就已经有苏酥。可他没有勇气跟家里的长辈说，也想着自己跟苏墨关系这么好，就算没有爱，当做亲人相处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再加上那时候苏酥正好谈了一个男朋友，还带到了苏墨的生日宴上，看起来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他心灰意冷，就很肯定地回答了哥哥的问题。
陆砚幽暗的眼眸中泛着冷意：“看来是想起来了。”
陆霆满面愧色，“哥，我那时候……我承认我那时候是胆小，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但现在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否则对我们三个人都是伤害。我犯下的错我负责，只要苏墨愿意，我可以极尽补偿。但我真的没办法娶她！”
陆母心中自然也更加中意成为天师的苏酥做自己的儿媳妇，自然帮腔：“阿砚，你看你弟弟他……”
“母亲，”陆砚沉着脸打断陆母的话，“时间不早了，您应该回卧室睡美容觉。”
陆母抿着嘴唇，终究不敢惹长子不快，最后看了一眼陆霆，露出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转身上楼。
陆霆没了母亲支援，显得更加忐忑，但想着苏酥的催促，还是不打算退缩。
陆砚：“苏墨用不着你补偿，我提醒你六年前的那通电话，只是想让你明白，自始至终，都是你对不起苏墨。你自己胆怯，却要苏墨承担你‘幡然醒悟、另觅真爱’的后果。”
陆霆低着头：“我知道。”
陆砚：“你和苏墨已经结束，我罚也罚了，苏墨也不想再跟你纠缠，这件事就算过去。我不赞同你和苏酥在一起不是因为苏墨，是因为苏酥这人的品性有问题。她不是被三，是知三当三。”
陆霆辩解：“可在和苏墨解除婚约之前，我跟苏酥并没有越界的举动。”
陆砚双手交握放在交叠的双腿上，冷漠的眼神中带着嘲讽：“怎么叫不越界？没有肉体关系就叫不越界？我看过你的零用钱账单，每个月几十上百万地给苏酥花销，她长时间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堂姐未婚夫赠送的贵重礼物，你们这叫不越界？你敢说在你表白之前苏酥不知道你的心思？”
陆霆张了张嘴，无力辩驳。
他确实能感觉到苏酥是知道的，甚至绝大多数时候苏酥还能给他回应。
如哥哥所说，他们只是没有情侣的名头，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但其他情侣能做的事他们都做了。
订婚宴上与其说是单方面的表白，倒不如说是他和苏酥联手逼苏墨成全他们。
陆砚：“什么人能跟自己堂姐未婚夫不清不楚，还在堂姐订婚宴上抢走未婚夫，母亲甚至还买凶杀害堂姐，到头来她还一副受害者姿态，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陆霆，睁眼看清楚，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我是这么教你明辨是非的？”
陆砚的声音清冷，语气非常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锤子，重重敲击在陆霆心上。
陆霆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砚凌厉的目光注视陆霆：“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还觉得苏酥无辜？错的只有长辈定下的婚约本身？”
“哥……我……”
陆砚抬手：“你早就是成年人，我也不该再像以前一样处处管教你。今天我话只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你执意跟苏酥结婚，那你就去跟母亲说，婚礼你们自己操办，我不会参加。婚后你就和苏酥搬到你外面的房产去住。任何时候，你可以自己回来，但不许带她回老宅。”
说完，陆砚也不给陆霆再开口的机会，转身上楼。
陆霆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攥着头发，茫然而痛苦。
第二天，苏墨还没起床，手机就响了。
她从空调被里伸出手，摸到床头柜上拿到手机，都没睁眼看来电显示直接接听，“喂？”
声音略显沙哑，还带着刚刚睡醒的鼻音。
那头顿了两秒，才开口：“吵醒你了？”
我靠陆砚！
苏墨那原本好像被502粘上的眼皮一下张开。
“陆哥？”
电话那头的陆砚“嗯”了一声，“有个消息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苏墨打了个哈欠：“是苏酥通过天师考核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听说考得还很不错。”
“不是，李文倩死了。”
苏墨怔住，仅剩一点的困意彻底消散，撑着床坐起来，靠在床头：“怎么回事？”
“昨天下午死的。但根据监狱里的反应，从前两天开始就有些不好。精神萎靡不振，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看了医生也没发现任何病因。”
苏墨皱眉，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死因查不出来？”
“目前还没查出来。根据我所知道的，没有外伤，没有突发疾病，法医那边应该会进一步检查死因。这会你父亲他们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大概都在过去的路上。”
苏墨沉默。
这确实太不正常了。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跟谢必安提出要李文倩偿命时，谢必安说李文倩阳寿未尽，就是还有不短的寿命。
但她也知道陆砚的消息不会有错。
好一会，陆砚的声音隔着手机再度响起：“苏墨。”
苏墨反应过来，“嗯。”
陆砚：“别想太多。”
苏墨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就是觉得这事太突然。陆哥，能麻烦你继续留意一下情况吗？”
她不能问苏正源，就算问了对方肯定也不会告诉她。
“好。
“麻烦了。”
挂断电话后，苏墨立即到识海中用卷轴联系谢必安。
一张敷着面膜的脸骤然出现。
面无表情的范无咎正在用粉色的小夹子将谢必安额前的碎发夹上去。
苏墨：……
谢必安拍了拍脸上的面膜：“大清早找我干嘛？”
苏墨：“李文倩死了。”
谢必安瞪大眼睛，脸上的面膜都不服帖了，“我跟你说了她阳寿未尽你不能弄死她，你怎么还……”
“不是我杀的。”
谢必安：“……怎么回事？”
苏墨：“我也是刚刚知道，她昨天下午就死了。而且死因不明。只知道她这两天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但没受伤也没有突发恶疾，死得很突然。我想知道怎么回事，你那边能不能查查？或者问问李文倩的魂魄。”
正常情况下人死后魂魄应该第一时间到酆都冥府报道。
谢必安看向范无咎。
范无咎帮谢必安把不服帖的面膜整理好，“我去查查。昨天的死者还是新魂，应该还在城隍司那边。”
谢必安转头对苏墨说：“听到了啊，等回头有消息了告诉你。”
切断了联系，苏墨还在床上坐了好一会。
她总觉得这事情很不对。
啧了一声，再不对也得先去赶报告，她还有两份法律检索报告和一份调研要完成，教授给她制定的读书计划进度也还没赶上。
中午苏墨连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拿早上买的面包垫了肚子就继续埋在图书馆。
下午两点多谢必安那边先有了消息——李文倩的魂魄失踪了。
苏墨皱眉：“怎么就失踪了？”
谢必安：“老范亲自去城隍司那边查的，魂魄不在那边。城隍司那边的反馈是压根就没收到魂。”
“就是说李文倩的魂魄没到酆都？”
谢必安点头：“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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