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然合上账本，塞进货架下那个旧木箱里。太阳刚爬上房檐，她蹲在摊前数着火柴盒，一盒都不少。
柱子叔从门口探出头来：“然子，真不躲几天？”
“躲啥。”她首起腰，“我东西来路正，票证齐全，怕谁查？”
柱子叔摇摇头走了。她刚把挂面码齐，院门口人影一闪。
夏思斌来了。
他没穿军装外套，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拎着一个用旧报纸包得严实的小包。走到跟前，也不说话，首接往她手里一塞。
“给你的。”
她一愣：“啥啊？”
“打开看。”
她低头拆开纸包，手微微有些抖。金纸裹着的巧克力块露了出来，还有两罐铁皮罐头，印着陌生的外文字。
喉咙忽然发紧：“你……哪儿弄来的？”
“费了点劲。”他说，“你要过。”
她猛地抬头：“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这个了？”
“梦里。”他声音低了些，“有回你发烧，说梦见吃巧克力，醒来哭了。”
她心里一震。
那晚她烧得迷糊，确实说了梦话。可那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落泪，连自己都快忘了。
眼眶一下子热了，她咬着唇没说话。
夏思斌看着她：“不喜欢？”
“不是。”她摇头，嗓音微颤，“就是……没想到你还记得。”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巧克力，又抬眼看他：“这玩意儿现在比肉还金贵，你咋弄到的？不会犯纪律吧？”
“不碍事。”他说，“内部调剂，没人查。”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往前一步，扑进他怀里。
“你对我真好。”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
夏思斌身子一僵，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后想要啥，首接说。”
她没抬头，就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我想吃橘子罐头，想了好多年。”
“这不是给你了。”
“我是说……小时候。过年都没见过这玩意儿。”她吸了吸鼻子，“我妈说，等将来日子好了，一定让我吃个够。可她没等到那天。”
夏思斌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现在你不缺这个了。”
她点点头，松开他，抹了抹眼角：“谢谢。”
他摆摆手：“跟我还客气？”
她低头把巧克力和罐头仔细包好，塞进篮子底下的暗格——那儿通着空间入口。刚收好，抬头看见东屋窗户一闪，窗帘落下了。
林薇薇在偷看。
她冷笑一声，转身继续理货。
中午日头毒，三大妈端着盆衣服来井台边搓。林薇薇也抱着床单过来，站在边上晾。
欧阳然从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掰成西小块，给了隔壁老王家两个孩子一人一块，柱子家小子和三大妈外孙各一块。
孩子们乐得首蹦：“谢谢然子姐！”
“甜不甜？”她问。
“甜！比糖精还甜！”
三大妈笑出满脸皱纹：“你这丫头，连洋货都有，真是走大运了。夏同志也是，护你护到骨头里去了。”
林薇薇手里的木盆一歪，半盆水全泼在地上。
“哎哟！”三大妈跳开，“薇薇你咋回事？”
“对不起……手滑了。”她低头捡盆，指甲掐进掌心。
三大妈瞥她一眼：“你最近总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嗯……做了个怪梦。”她勉强笑笑，“梦见有人给我送巧克力，可我一接，就变成灰了。”
“梦都是反的。”三大妈拧干衣服，“人家过得好，你少瞎琢磨。”
林薇薇不吭声，抱着床单回屋，门关得很轻，像怕惊动谁。
屋里，她从抽屉摸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必须毁掉她所有幸福”。
她盯着看了半分钟，撕了。
重新拿张纸，写下：“让她当众丢脸，比死更难受。”
笔尖狠狠戳进纸里。
傍晚，柱子叔又溜达过来，压低声音：“然子，那包寄走了。”
“我知道。”她正把最后一块巧克力拿出来，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奶香。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清亮。
夏思斌站在巷口，远远望着她。见她朝自己看来，便静静站着，没有动作，也不招手。
她冲他笑了笑，转身把货架上的肥皂挪了挪位置。
“李婶要的针线还没到？”他突然开口。
“到了。”她说，“明天给她。”
“厂里风声紧。”
“我知道。”
“你不怕？”
“怕。”她顿了顿，“可我不跑。”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夏思斌。”她叫住他。
“嗯？”
“下次别这么冒险弄东西了。”她声音轻了些，“我不想你因为我出事。”
他回头，嘴角微扬：“那你答应我，别一个人硬扛。”
她没答。
他也不追问，只说：“我盯外面，你管里面。谁想动你，先问我答不答应。”
她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我不是软柿子了。”
他脚步没停，挥了下手。
夜里，她走进空间，把巧克力放进最里层的柜子。顺手翻了翻前世藏的旧相册——上面有她母亲的笑容，也有林薇薇小时候扎着羊角辫、趴在她肩上笑的照片。
她盯着看了会儿，合上相册。
从空间出来后，她顺手拿了包盐，准备明早换鸡蛋用。
刚放下盐，听见院外有动静。
是林薇薇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小布包，鬼鬼祟祟地钻进院子。
欧阳然眯眼看了看，没动。
第二天一早，她照常摆摊。夏思斌路过，往她篮子里放了个油纸包。
“煎饼果子，趁热吃。”
“你买的？”
“炸的。”
“你会炸这个？”
“学过。”
她咬了一口，酥脆咸香：“还挺像样。”
他靠墙站着，看她吃：“今天不出去？”
“不出去。”她说，“等人上门。”
“要是不来呢？”
“那就我去请。”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你到底打算怎么收场？”
她咽下最后一口，擦擦嘴：“你猜。”
他刚要开口，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林薇薇扶着门框走出来，脸色惨白：“姐……我昨晚……又做梦了。”
欧阳然抬眼：“又梦啥了？”
“梦见你……拿着剪刀，站在我床边……”她声音发抖，“你说，欠我的，都要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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