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大榕树下，陆北川将一份手写的、措辞严谨的协议递给了苏念晚。纸张是部队专用的信纸，字迹苍劲有力，条理清晰。
苏念晚接过，仔细阅读。协议内容几乎囊括了昨天他们讨论的所有要点，并且更加细化：
· 合作性质：明确为“互助合作”，非真实婚姻关系。
· 双方义务：
· 陆北川需为苏念晚提供合法身份（妻子），军区大院内的住所，并对外维护其“妻子”身份。
· 苏念晚需配合陆北川应对家庭及组织关怀，维持表面家庭和睦，并保证所有个人行为合法合规。
· 权利与限制：
· 苏念晚拥有在合法范围内的择业与经营自由，但需定期（每月）向陆北川简要报备经营项目与概况（无需涉及具体商业机密）。
· 双方经济独立，各自财产归各自所有。共同家庭开支（若有）由双方协商分担。
· 未经对方同意，不得干涉对方私人生活及社交。
· 陆北川拥有在苏念晚行为可能触犯法律或军队纪律时单方面终止协议并采取必要措施的权利。
· 合作期限：暂定三年。期满前三个月，双方可协商续约或解除关系。
· 保密条款：协议内容及合作性质为最高机密，任何情况下不得向第三方透露。
· 解除条件：列明了多种可解除协议的情况，包括一方重大违约、一方提出且另一方同意、或陆北川基于安全考虑单方面终止等。
条款细致，权责分明，完全是一份标准的商业合作框架协议，只是套上了婚姻的外壳。
“很完善。”苏念晚看完，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真正的赞赏。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我没有异议。”
陆北川从口袋里取出钢笔。
两人就在这棵百年榕树的见证下，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陆北川。
苏念晚。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命运的齿轮再次扣合，却走向了与世俗截然不同的轨道。
“走吧。”陆北川收起属于他的那一份协议，语气依旧平淡，“先去登记。”
婚姻登记处设在城区的革委会大院旁边，一间简陋的办公室。办事员是个中年妇女，看到穿着军装的陆北川带着一个如此漂亮的姑娘来登记，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陆副科长，这是……要登记啊？恭喜恭喜！”显然，陆北川在这里是个熟面孔。
陆北川脸上挤出一丝不太熟练的、温和的弧度，点了点头：“谢谢张大姐。”他侧身让苏念晚上前，介绍道，“这是我爱人，苏念晚。我们从沪市过来。”
他语气自然，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苏念晚也适时地低下头，脸上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带着新嫁娘的羞涩，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张大姐。”
她的表演无懈可击。
“哎哟，好俊的姑娘！跟陆副科长真是郎才女貌！”张大姐笑着接过陆北川递上的证明材料（包括那份伪造的、说明苏念晚来投亲并与陆北川自由恋爱的介绍信），快速办理了手续。
在这个年代，手续相对简单。很快，两本鲜红的结婚证递到了他们手中。
看着结婚证上并排的名字和那个红色的印章，苏念晚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前世今生，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姻会以这样一种纯粹功利的方式开始。
“以后就是军属了，要支持陆副科长的工作啊！”张大姐热情地叮嘱。
“我会的，谢谢张大姐。”苏念晚乖巧应答。
离开登记处，陆北川开着那辆吉普车，载着苏念晚前往军区大院。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各自消化着这迅速转变的关系。
车子驶入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经过岗哨严格的检查后，停在了一排相对老旧的筒子楼前。
“这里条件比较简陋，是给连级以下干部和家属临时居住的。我级别够住更好的，但这里相对安静，出入方便。”陆北川一边领着苏念晚上楼，一边解释道。这算是对她之前提出“独立住处”要求的回应。
苏念晚表示理解。她不在乎住宿条件，更看重独立性和自由度。
房间在二楼尽头，是一个单间带一个小厨房和独立卫生间，面积不大，约莫二十平米，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两把椅子，便是全部家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和阳光的味道，典型的单身汉宿舍。
“这里以前是我偶尔加班休息的地方，东西不多。你需要什么，可以自行添置，费用……”陆北川顿了顿，“从共同生活开支里出，协议里有写，初期我来承担。”
他履行协议很到位。
“好的，谢谢。”苏念晚没有客气。她打量了一下房间，指了指靠窗的位置，“我睡床。如果你偶尔需要回来住，可以在那边打地铺？或者，我看书桌那边也挺宽敞。”
她语气自然，仿佛在讨论办公室工位分配。
陆北川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纯粹探讨、不带任何暧昧的眼神，点了点头：“可以。我大部分时间住宿舍，必要时才会过来。”
他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苏念晚：“这是你的身份证明、粮本、副食本，还有一些这个月的票证和生活费。大院里的规矩和注意事项，里面有张纸条写着。你先熟悉一下。”
苏念晚接过，厚厚一沓，考虑得很周全。
“另外，”陆北川语气严肃了几分，“大院里人多眼杂，尤其是……一些随军的家属，比较关注个人问题。你刚来，可能会遇到不少打探和闲话，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苏念晚点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是这样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她早己预料到。
“好，那你先休息。我还有工作，晚上……不一定过来。”陆北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苏念晚一个人。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操场上训练的士兵，远处传来的口号声隐隐可闻。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秩序、纪律和阳刚的气息，与她熟悉的沪市和苏家截然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陌生的空气。
新的身份，新的环境，新的挑战。
她从空间里取出那份签好的协议，再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妥善收起。这不是婚姻的保障，而是她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契约。
她打开陆北川给的信封，里面除了各种证件票券，果然有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条，列出了大院生活的诸多细节：食堂开放时间、澡堂规定、供销社位置、哪些区域不能随意进入等等。
条理清晰，和她那份“简历”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念晚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个“合作对象”，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靠谱。
她将东西收好，开始动手整理这个临时的“家”。虽然只是合作，但既然要在这里生活，她就会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同时，她的大脑己经开始飞速运转。接下来，她需要尽快摸清大院内部的人际关系，找到那个可以让她施展拳脚的“家属厂”，并利用空间里的资源和超越时代的眼光，开始她的第一次“合规商业投资”。
第一步，站稳脚跟。
第二步，积累资本。
第三步，……海阔天空。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纤细却挺首的背影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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