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风波在铁一般的事实和迅速有力的应对下,逐渐平息。家属厂的声誉得以澄清,“星耀”也因其坦荡和规范,反而在危机中赢得了更多合作伙伴的信任。但苏念晚心中清楚,那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绝不会就此罢休。陆北川关于“注意特定方向合作邀约”的警告,如同警铃,常鸣于心。
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集团内部管理和技术研发上,便携收音机成功量产上市,凭借优异的性能和极具竞争力的价格,迅速打开了国内市场,甚至开始反向出口到东南亚。而随身听项目的预研,也在周师傅带领的团队努力下,稳步推进。
就在“星耀”业务蒸蒸日上,苏念晚几乎要将全部心力投入其中时,一个来自香港的邀请,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邀请方是香港一家颇具规模的电子元器件贸易商——“永昌行”。其老板姓霍,是一位在行业内以精明务实、信誉良好著称的老派商人。霍老板通过中间人递话,表示对“星耀”的产品和发展势头非常欣赏,希望能与苏念晚当面洽谈,探讨在元器件供应、乃至未来产品代理方面的深度合作。
永昌行的背景,苏念晚让小林初步核实过,似乎并无明显问题。霍老板在业内的口碑也确实不错。而且,与香港成熟的贸易商合作,对于“星耀”降低成本、开拓更广阔的海外市场,具有显而易见的吸引力。
然而,邀请的时机,以及陆北川之前的警告,让苏念晚不敢有丝毫大意。她反复权衡,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香港。既是考察合作的可能性,也是想亲自去探一探,这究竟是真的商业机遇,还是又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赴港的手续在特区政策的支持下,办理得颇为顺利。数日后,苏念晚带着助理和小林,踏上了这片被誉为“东方之珠”的土地。
八十年代初的香港,繁华与混织。摩天大楼与狭窄唐楼并存,西装革履的精英与市井气息浓厚的摊贩同行,空气中弥漫着资本主义高速运转的喧嚣与活力。这一切,都与内地和特区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与霍老板的会面,安排在中环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霍老板年约五十,穿着考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言谈举止间透着老派商人的圆滑与谨慎。他确实对电子行业非常了解,对“星耀”的产品如数家珍,提出的合作条件也显得诚意十足。
“苏小姐年轻有为, ‘星耀’产品设计精巧,质量上乘,未来不可限量啊。”霍老板举杯,笑容可掬,“我们永昌行深耕电子元器件多年,渠道遍布东南亚,若能合作,必定是强强联合。”
会谈在友好而专业的气氛中进行。苏念晚保持着警惕,仔细甄别着对方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但首到会谈结束,也未能发现任何明显的破绽。霍老板表现得就像一个纯粹寻求商业利益的商人。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苏念晚不禁有些自我怀疑。
会谈结束后,霍老板热情地邀请苏念晚参观他在九龙塘的电子元件陈列室。出于进一步了解的考虑,苏念晚答应了。
陈列室规模不小,各类元器件琳琅满目。霍老板亲自陪同讲解,显得十分重视。就在参观即将结束时,苏念晚的目光,被陈列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玻璃柜吸引住了。
那里面陈列的并非元器件,而是一些老旧的、颇具纪念意义的电子产品。其中,一个银灰色的、造型略显笨拙的早期国产军用电台,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那电台的外壳右下角,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仿佛是不小心磕碰留下的凹痕,形状像一个小小的月牙。这个痕迹……她曾经在陆北川南州家里,见过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旧电台,那个月牙形的凹痕,他曾经随口提过,是早年一次野外任务时不小心磕的,算是他的一个“印记”!
心脏骤然狂跳起来。怎么会这么巧?霍老板的私人陈列室里,会有一个带有陆北川独特印记的旧电台?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状似随意地问道:“霍老板还收藏这些老物件?”
霍老板笑了笑,眼神似乎有瞬间的飘忽,随即恢复自然:“哦,那个啊,一个老朋友很多年前寄放在这里的,说是退役下来的破烂,我看着有点纪念意义,就摆在那里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苏念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逝的不自然。这绝不是巧合!
她没有再追问,若无其事地结束了参观。
回到下榻的酒店,苏念晚心潮起伏,难以平静。那个电台,像一把钥匙,似乎即将打开一扇通往迷雾深处的门。霍老板与陆北川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这种联系,是善意的,还是……?
她想起陆北川沙哑的警告,想起他提及“深蓝”波动时的沉重。这个电台出现在香港,出现在一个主动寻求与“星耀”合作的商人手里,绝非偶然。
是陆北川通过这种方式在向她传递信息?还是霍老板本身,就是“深蓝”项目相关网络中的一环?亦或者,这是一个更复杂的、连陆北川也未能完全掌控的局?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中盘旋。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中,能看到一些节点,却看不清全貌。
她站在酒店房间的窗边,俯瞰着维多利亚港璀璨的夜景。这香江的繁华之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此刻又在这盘大棋的哪个位置?
苏念晚深吸一口微咸的海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无论前方是机遇还是陷阱,无论霍老板是敌是友,她都必须走下去。这不仅是为了“星耀”,更是为了拨开围绕在他身边的迷雾,看清那条凶险的“深蓝”之路。
她拿起电话,接通了小林的房间:“帮我约霍老板,明天上午,我想再和他详细谈谈合作的具体细节。”
她要以合作为名,近距离观察,找出那个电台背后隐藏的真相。香江的迷雾,必须由她亲手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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