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许洁和春苗被抓住的怒骂与哭喊声,如同冰冷的针,狠狠扎在沈清澜的背上。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抱着二丫,拉着丫丫,一步跨入了守林人小屋那黑暗、破败的入口。
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屋顶塌陷处漏下的几缕天光,在布满污秽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勉强照亮了这个狭小、肮脏的空间。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
沈清澜迅速将吓坏了的二丫放在角落里相对干净些的干草堆上(这是她之前准备好的),急促而低哑地命令丫丫:“丫丫,看着妹妹,别出声!一点声音都不能有!”
丫丫用力点头,黑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惊恐,却紧紧抿着嘴,伸出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用另一只小手轻轻捂住了二丫的嘴。
沈清澜立刻行动起来。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极致的冷静。她抓起之前藏在角落碎石堆下的、那几件锈迹斑斑的工具——柴刀和斧头,虽然不堪大用,但此刻握在手中,却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将它们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后,她开始疯狂地搬动小屋里那些废弃的杂物——坍塌的土块、断裂的木板、堆积的枯枝败叶。她没有试图加固门口,那无疑是告诉别人这里有人。她采用的是掩盖和伪装。
她将一些较大的、带着蛛网的朽木斜靠在入口,制造出一种这里早己被废弃、入口被自然塌陷物部分堵塞的假象。又迅速将枯叶和尘土均匀地撒在门口附近她们刚刚留下的脚印上,以及她们进入后可能带动的痕迹上。她甚至故意踢翻了一个角落的破瓦罐,让里面的陈年污垢流淌出来,加深这里“久无人至”的破败感。
做完这一切,不过短短一两分钟。
她退到最里面的角落,将两个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土墙。她一手握着那截坚硬的铁钎,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女儿们剧烈颤抖的脊背,自己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喉咙。
外面,己经远去的追兵不知道何时又有了越来越近的声响,只是这一次,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人。
“妈的!还有一个死哪去了”
“搜!仔细搜!肯定还藏在这附近!”
“分头找!她带着孩子,跑不远!”
杂乱的脚步声、拨动草丛的声音、叫骂声,就在小屋不远处响起!最近的时候,沈清澜甚至能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外面晃动的人影和挥舞的棍棒!
丫丫和二丫吓得浑身剧颤,死死埋在母亲怀里,连呼吸都屏住了,小小的身体冰凉。沈清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紧绷,握着铁钎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被发现,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女儿们杀出一条血路!
“砰!”小屋那歪斜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不耐烦地踹了一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沈清澜和孩子们瞬间僵住!捂紧了两个孩子的嘴巴!
就在这时,李婆子尖利而充满怨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断了那男人的探查:“那贱人精得很,肯定早跑远了!”
李老拐也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骂咧:“对!那肯定是往山外跑了!赶紧追啊!”
显然,抓住许洁和春苗,并没有让他们满足,沈清澜的逃脱才是他们最大的怒火来源。
先前那个男人似乎也觉得有道理,嘟囔了一句:“也是,这地方藏不了人。”脚步声便从小屋门口移开了。
沈清澜刚刚松了半口气——
队伍里,一个听起来稍微有点见识村民突然开口,提出了他的“高见”:
“老拐叔,婶子,俺看呐,那沈清澜带着俩孩子,肯定不敢往深山里钻!那不等于是找死吗?”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地分析道:
“俺猜,她八成是抄了哪条俺们不知道的近道,想赶紧跑到山外的公路上去!现在外面车来车往的,她要是豁出去往路中间一站,说不定真能拦到车跑喽!”
“对对对!有道理!”立刻有人附和,“咱们得赶紧往出山的小路和公路那边追!可不能让她上了车!”
这个分析,完美地契合了大部分村民的认知:逃跑,当然是要往有路、有车、有人的地方跑!谁会往鸟不拉屎的深山里躲?
李婆子和李老拐一听,觉得大有道理!一想到沈清澜可能搭上车跑得无影无踪,他们更是急火攻心!
“走!快!所有能动的,都给俺往出山的小路和公路那边追!通知前面的人,把几条能通车的路都给俺守住!!”李老拐声嘶力竭地吼道。
“快追!谁抓住那个贱人,俺李家重重有赏!!”李婆子也尖叫着补充。
瞬间,外面的喧嚣声、脚步声开始迅速移动,朝着下山和通往公路的方向涌去。叫骂声和催促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林地的更深处。
小屋里,重归死寂。
只有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浮。
沈清澜依旧保持着那个紧绷的姿势,过了许久,首到确认外面真的再没有任何动静,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着铁钎的手,那截铁钎几乎要被她的汗水锈蚀。
她低头,看着怀里依旧在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儿,轻轻吻了吻她们脏兮兮的额头,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不怕了……坏人……暂时走了。”
她的后背,早己被冷汗完全浸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赌赢了这第一局。
但沈清澜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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