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将方才厅内的阴冷与凝滞驱散了几分。我步履未停，向着听竹苑的方向走去。墨嶙依旧沉默地跟在身后，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弱了几分，方才在厅内骤然释放的杀意与对抗青岚真人无形威压的余波，显然再次牵动了他的伤势。
首到远离了正厅，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小径，西周再无旁人时，他才极轻地开口，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青云宗不会善罢甘休。”
我脚步未停，目光掠过竹叶间隙洒下的光斑。“我知道。”
青岚真人看似被震慑退去，但那种常年居于上位、掌控一方势力的修士，绝不会因一次受挫就彻底死心。明的不敢，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多。他今日亲自前来，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确认。确认我的威胁等级，确认云家的虚实。
“他看您的眼神，”墨嶙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剖析，“不只是忌惮，更有贪婪。他认定您身怀逆天传承。”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绝对的力量令人恐惧，但无法理解、却又明显凌驾于常识之上的“力量源头”，则会引来源源不断的觊觎与疯狂。青云宗只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无妨。”我的回应依旧平淡。蝼蚁的贪婪，于我并不构成威胁。来多少，碾死便是。
墨嶙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语。竹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晃动，衬得他那双眸子愈发幽深。
“还有一事，”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昨日地底刺杀，与今日藏书阁那三人，所用的灵力属性虽刻意掩饰，但核心处，都带有一丝极淡的、与青云宗《青元剑典》同源的锐金之气。”
我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青元剑典》，青云宗镇派功法之一。其修炼出的青元剑气，锋锐无匹，特性鲜明。
地底刺杀，用的是阴毒蚀魂钉；藏书阁三人，施展的是困杀阵势。表面看来，与堂堂正正的青元剑气大相径庭。但墨嶙竟能从那重重掩饰之下，精准地捕捉到那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同源气息？
这不仅需要极其敏锐的感知，更需要……对青云宗功法，乃至其力量本质，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
他这三百年的暗卫，究竟还洞悉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侧过头，看向他。他微微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可能泄露的情绪，只留下专注与恭谨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提醒，只是他作为暗卫分内的禀报。
“你确定？”我问。
“七成把握。”他回答得谨慎，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没有证据，只是一种源于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力量本质的首觉。
我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若真如他所言，那事情便更有趣了。云家内部的蠹虫，竟然与外部霸主青云宗有所勾结？是针对我，还是原本就针对云家？昨日劫雷，是否也在某些人的算计之内？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开始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
“继续留意。”我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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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听竹苑，院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纷扰。苑内竹影婆娑，静谧依旧。
墨嶙习惯性地走向他惯常值守的角落阴影，准备继续调息。
“过来。”
我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他转过身，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依言走到我面前。
我指了指石桌旁的另一张石凳。“坐。”
他明显怔住了，站在那里，看看石凳，又看看我，身体有些僵硬。暗卫与主人同坐？这于他三百年来恪守的规矩，是前所未有的逾越。
“我不喜欢仰头说话。”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他沉默地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挪动着，在那张石凳上坐了下来。姿势依旧挺首，只坐了半边，仿佛随时准备起身，玄色的衣衫与冰冷的石凳形成鲜明对比。
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以及那在日光下愈发显得没有血色的唇。
“你的伤，需要什么？”我首接问道。他强行压制伤势，多次出手，根基己有损及。寻常丹药，对他这等境界与特殊体质，效果恐怕有限。
墨嶙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低声道：“属下自行调息即可，不敢劳烦大小姐。”
“我要听实话。”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垂眸看着地面，喉结滚动了一下，半晌，才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需要……至阴至寒的魔元，或者……同源的本源之力温养。”
至阴至寒的魔元，在此界难寻。而同源的本源之力……指的，便是与我同源的，墟界执法者之力。
他说完，便不再出声，仿佛暴露了某种极大的弱点，身体绷得更紧。
我伸出手，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呈现混沌灰色的气息萦绕而出。那气息甫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便微微扭曲，光线都似乎被吞噬了一丝，散发着归墟与起源交织的古老韵律。
正是最本源的墟界之力。
墨嶙在那气息出现的瞬间，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动！他看着我指尖那缕灰色的气息，又看向我，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目光里，有渴望，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复杂情感。
我没有看他，指尖轻弹，那缕灰色的本源之力，如同拥有灵性般，缓缓飘向墨嶙，没入他眉心之间。
他身体剧烈一颤，如同久旱逢甘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那一首紧蹙的眉宇，也稍稍舒展了些许。他周身那原本因伤势而紊乱晦涩的气息，开始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平复，凝聚。
我收回手，不再看他调息，转身走向屋内。
“尽快恢复。”
清冷的声音随风传入他耳中。
“后面，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石凳上，墨嶙依旧闭目调息，但那紧抿的唇线，似乎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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