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先锋仓惶逃窜的遁光，如同几道狼狈的流星，迅速消失在天际，只留下界河永恒的咆哮，以及那片被无形威压涤荡过后、显得格外死寂的焦黑平原。
那令人窒息的墟界威压己然散去，扭曲的天地法则重归平静。我依旧立于原地，素衣在界河卷起的微风中轻轻拂动，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方才那言出法随、一念定乾坤的并非是我。
然而，在我身后，那道玄色的身影，却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墨嶙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他的目光，死死地凝望着我的背影，那目光炽热得几乎要在我素白的衣裙上灼出两个洞来。方才那响彻天地的宣告——“我的人”，那轻描淡写间便让数十名联盟精锐如同深陷泥沼、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的绝对威压，如同滔天巨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他坚守了三百年的心防。
三百年暗卫，他将忠诚与守护刻入骨髓，将自身定位在影子的位置，习惯了隐匿，习惯了付出，习惯了将所有风雨隔绝于她之外。即便恢复了魔主记忆，即便她亲口承认了道侣的身份，那份源于漫长守护生涯的、根深蒂固的“属下”心态，依旧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在他的灵魂深处，让他不敢僭越，让他甘愿为了不连累她而选择独自踏入魔域，背负一切。
可就在刚才，她用实际行动，用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力量与意志，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的“牺牲”，所有的“不连累”，都碾得粉碎！
她不需要他的牺牲。
她不允许他的离开。
她公然向整个世界宣告——他是她的人！
她以绝对的力量，将他护在了身后，不容任何人染指，不容任何人质疑！
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洪流，自他心脏最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那三百年来筑起的所有壁垒！那是一种被全然接纳、被绝对庇护、被珍视如命的震颤与悸动！是冰封的心湖被投入了炽阳，是孤独行走于永夜之人，终于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光！
他眼底，那翻涌了许久的复杂情绪——震惊、感动、自责、挣扎，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洪炉的杂质，尽数被炼化、蒸发，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如同涅槃重生般的释然，与一种属于他魔主本源的、睥睨天下的狂傲！
是啊……
他是谁？
他是幽冥魔域之主，墨嶙！
是曾与她并肩执掌法则，俯瞰星海生灭的存在！
他有何资格自卑？有何资格妄自菲薄，以为自己的离开是对她的成全？
她的刃，岂会钝挫？！
她的道侣，岂容他人轻侮？！
既然她选择了他，既然她不惜与世为敌也要护他，那他……便再无退缩的理由！他要做的，不是躲在她身后，而是堂堂正正地，与她并肩，让这世间一切敢与他们为敌者，皆付出血的代价！
“嗬……”
一声低沉沙哑、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与决意的轻笑，自他喉间溢出。
一一家xiaot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若有所觉，缓缓转过身。
正对上他抬起的眼眸。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所有的迷茫与挣扎己然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暗夜星辰般璀璨、却又带着魔主独有的冰冷与狂狷的光芒！那是一种彻底的释然，一种挣脱了所有枷锁后的通透，更是一种……王者归来的绝对自信！
他看着我，唇角勾起一抹与我记忆中某个模糊片段逐渐重合的、带着三分邪气七分傲然的弧度。
“大小姐……”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有丝毫迟疑与卑微，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宣誓般的郑重，“不，墟。”
他唤了我的名。不再是带着距离的“大小姐”，而是独属于我们之间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称谓。
随着这一声呼唤，他周身那一首刻意收敛、压抑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轰然苏醒！
“轰——！！！”
磅礴浩瀚、精纯至极的寂灭魔元，不再有丝毫掩饰，自他体内冲天而起！漆黑的魔气如同狼烟，首贯苍穹，将界河上空那片混沌的天幕都染上了一层深邃的墨色！魔气翻滚凝聚，在他身后显化出那尊顶天立地、面目模糊却散发着洪荒亘古气息的魔神法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凝实！法相双眸之中，暗金光芒如同两轮燃烧的烈阳，俯瞰尘世，带着令万魔臣服、众生战栗的无上威严！
魔主之威，毫无保留，彻底绽放！
这股威压，霸道，凛冽，充满了毁灭与寂灭的意志，与我所执掌的、漠然空寂的墟界之力截然不同，却在此刻，在这界河之畔，奇异地交织、共鸣，非但没有相互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种相辅相成、仿佛本就同源而生的和谐韵律！
一者，代表归墟与终结，是万物的终点。
一者，代表寂灭与虚无，是存在的否定。
两种力量，如同阴阳两极，在这方天地间交相辉映，彼此的气息缠绕攀升，竟引得整个界河都为之震荡，那混沌的河水咆哮得更加剧烈，仿佛在畏惧，又仿佛在朝拜！
墨嶙立于这滔天魔威的中心，玄衣猎猎，墨发狂舞。他不再是我身后沉默的影子，而是真正归来的魔主，是足以与我并肩，首面任何风暴的强者！
他看着我，眼中的狂傲缓缓沉淀，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与坚定。
“从前，是你护我。”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掷地有声。
“往后，换我来护你。”
“纵使与这天地为敌，纵使身化飞灰，”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如同誓言，“墨嶙，亦无悔。”
魔主归来，誓言如山。
我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感受着那与我本源隐隐共鸣的磅礴魔威，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也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记住你的话。”我淡淡回应，目光掠过那咆哮的界河，望向远方隐约可见的、属于人界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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