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月 & 顾清晏)
那张模糊的老照片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顾清晏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照片上的男人眉眼与沈栖月有几分相似,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颓丧与戾气。信息附带的文字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地陈述着一个未经证实却足以毁掉任何人的过往:沈栖月的父亲沈国明,曾卷入一桩情节恶劣的金融诈骗案,导致多个家庭破碎,后在案件审理期间于拘留所“意外”身亡,外界多有“被灭口”的猜测。
“杀人犯的女儿”——这五个字像烙印一样灼烧着顾清晏的视网膜。
他靠在真皮椅背上,闭上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理智告诉他,这是楚薇薇卑劣的伎俩,目的是逼他放弃沈栖月。顾家的声誉,辰星资本的股价,合作伙伴的信心……无数现实的因素像冰冷的锁链,缠绕上来,提醒他最优解是什么——立刻与沈栖月切割,将风险降至最低。
可是,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沈栖月的脸。巴黎展厅里她倔强清亮的眼神,慈善晚宴上她微微怔忪依赖的瞬间,还有电话里她带着颤抖却不肯服输的声音……这些画面与“杀人犯的女儿”这个标签疯狂对冲,撕裂着他的判断。
沈栖月敏锐地察觉到顾清晏的异常。冷战期间,他虽不联系,但助理每日雷打不动地送来她喜欢的点心和新锐艺术展的邀请函,带着一种笨拙的、属于顾清晏式的“求和”。但今天,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
一种不安在她心中蔓延。傍晚,她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他助理的电话,借口询问一份之前提到的行业报告。
助理的语气依旧恭敬,却透着一丝不自然的闪烁:“顾先生……他今天行程很满,不方便接听电话。报告我会稍后发给您。”
他在躲她。这个认知让沈栖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是因为她之前的反抗触怒了他,让他终于失去了耐心吗?所以,连那点冰冷的“关怀”也吝于给予了?契约,果然随时可以因为甲方的不满而终止。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席卷而来。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冷静地玩这场契约游戏,却高估了自己。不知从何时起,顾清晏的态度,己经能如此轻易地牵动她的情绪。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顶层公寓里,顾清晏面前放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助理刚刚送来的、关于沈国明案件的初步背调报告,信息有限,但“嫌疑人”、“在押死亡”等字眼触目惊心。另一份,是楚家老爷子亲自打来电话,旁敲侧击提及“顾家清誉”,暗示他“慎重处理个人问题”的谈话纪要。
他烦躁地解开领带,拿起手机,屏幕上还是沈栖月那张在慈善晚宴上,被他拍下《破茧》时,带着惊愕与一丝脆弱侧脸的照片。他拇指无意识地着屏幕,眼神深处是前所未有的挣扎与混乱。
(林晚辞 & 傅砚深)
为了在一周内完成最终技术方案,林晚辞和傅砚深几乎住在了工作室。巨大的压力下,两人反而放下了成见,变成了最有效率的合作伙伴。傅砚深天马行空的创意需要林晚辞将其拉回现实,而林晚辞严谨的逻辑也需要傅砚深的灵感来点燃。
深夜,工作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满地的图纸、模型。林晚辞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还压着写满计算过程的草稿纸。
傅砚深完成了一个关键节点的推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抬头看到她安静的睡颜。平日里那个犀利冷静的女人,此刻看起来异常柔软,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他沉默地看了片刻,起身,拿起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地披在了她身上。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林晚辞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松木气息的外套,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
傅砚深看着她这个小动作,心头莫名一软,一种超越合作伙伴的、微妙的情愫,在寂静的深夜里悄然滋生。他拿起笔,在她那份草稿纸的角落,画了一个歪歪扭扭、却带着笑意的小兔子。
(苏念一)
苏念一的“手作限定”工作室依旧门可罗雀。她看着日渐减少的积蓄和堆积的糕点,第一次对自己“完全靠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这时,社区工作人员再次上门,这次却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苏小姐,我们社区打算举办一个‘邻里温情周’的活动,需要采购一批糕点慰问孤寡老人和困难家庭。我们觉得你的糕点用料好,口碑也不错,想跟你长期合作,你看……”
苏念一愣住了,这简首是雪中送炭!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询问了细节和要求,发现一切合情合理,并非施舍。
签完初步意向书,送走工作人员,苏念一看着空荡荡的店铺,心情复杂。这会是陆辰屿的手笔吗?如果是,他这次做得如此迂回而……体贴,没有伤及她的自尊。但如果不是……她甩甩头,不愿意再深想。至少,这是一个让她能继续坚持下去的机会。
傍晚,她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西个字:
「味道很好。」
没有署名,但她几乎瞬间就确定了是谁。她看着那条短信,久久没有回复,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愤怒、委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动容。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偶尔露出一角,却让她窥见了冰层之下,可能存在的暖流。
顾清晏最终做出了决定。他拿起内部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果决:“两件事。第一,全面调查沈国明案件的所有细节,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动用一切必要资源,但要绝对保密。第二,给楚家一个警告,让他们管好自己的手。至于那个匿名号码,查出来,处理掉。”
他选择首面风暴,而不是放弃她。这个决定背后意味着什么,连他自己此刻都无法完全理清。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那片因沈栖月而起的、陌生的迷雾。
而沈栖月,在星河湾冰冷的夜色里,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她不知道,一场因她而起的、更猛烈的风暴正在酝酿,而她与顾清晏之间那根脆弱的纽带,即将迎来最残酷的考验。信任的基石尚未筑牢,猜疑的裂痕却在暗中蔓延。那一丝悄然萌动、超越契约的心动,在这沉重的往事阴影下,显得如此微弱,又如此……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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