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城市，顾氏庄园的书房却灯火通明。沈栖月将苏念一带来的消息与匿名邮件中关于瑞士账户的信息并排放在屏幕上，两条原本看似平行的线索，在“瑞士”这个坐标上交汇，碰撞出令人不安的火花。
陆辰屿的突然离开，绝非简单的商业行为。
“月月，你说……辰屿他，会不会有危险？”苏念一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她紧紧攥着沈栖月的手，指尖冰凉。即便之前有过怨怼，但得知他可能卷入未知的危险，担忧依旧战胜了一切。
沈栖月反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尽管她自己的心也悬在半空。“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但瑞士这条线，我们必须重视。秦叔叔最后的信息，陆辰屿的异常动向，还有‘康禾’的资金渠道……这些都指向那里可能藏着核心秘密。”她目光沉静地看着苏念一，“念一，我知道你担心，但我们现在需要冷静。你回想一下，陆辰屿离开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话？或者，他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特别的人？”
苏念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蹙眉思索：“他走得很急，只让我小心，非必要不出门……特别的话……”她猛地抬起头，“对了！他前几天好像无意中提过一句，说是在查‘康禾’的时候，发现他们除了医疗，在瑞士还有一些……不太合规的资产托管业务，涉及一些私人庄园和疗养院。他当时说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深聊。”
私人庄园？疗养院？
沈栖月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会不会就是囚禁她父亲的地方？！那个“状态不好”的父亲！
她立刻转向电脑，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调出所有与“康禾医疗”瑞士业务相关的碎片信息，试图从中筛选出可能与庄园或疗养院相关的部分。然而，信息有限，如同大海捞针。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沈栖月与苏念一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是我。”顾清晏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听不出情绪，“来书房一趟。”
他的语气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通知。沈栖月握紧话筒，应了一声：“好。”
放下电话，她安抚地拍了拍苏念一的手：“你先回去，有任何陆辰屿的消息立刻告诉我。这边有我。”
送走忧心忡忡的苏念一，沈栖月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走向那个她许久未曾主动踏入的书房。
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
顾清晏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瑞士的事情，我听说了。”他开门见山，没有迂回。庄园里几乎没有秘密能瞒过他。
沈栖月站在门口，没有靠近，点了点头：“陆辰屿去了瑞士，线索也指向那里。我怀疑……我父亲可能被关在某个与‘康禾’相关的私人庄园或疗养院。”
顾清晏沉默地看着她，眸色深沉。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急切、担忧，以及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他知道，瑞士，她一定会去。
若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动用一切手段阻止，哪怕是用最强硬的方式将她禁锢在身边。但此刻，他看着她站在光影交界处，那纤细却坚韧的身影，那些强制性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滚，却最终被他强行压下。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向她。
“这是‘康禾’在瑞士苏黎世及周边地区，所有明面上及部分通过空壳公司控股的物业清单，包括三处私人庄园和两家高端疗养院。”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初步排查，位于圣莫里茨的一家名为‘阿尔卑斯曙光’的疗养院，背景最复杂，安保级别异常之高，且与赵胤掌控的一个离岸基金有隐秘的资金往来。”
沈栖月怔住了，她看着那份递到眼前的文件夹，没有立刻去接。她没想到，他会主动给她这个。这不再是昨晚那种沉默的、匿名的信息支持，而是首接的、面对面的资源共享。
他在用行动，尝试践行她所说的“帮”。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
顾清晏深邃的眸光与她相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无奈的坦诚：“因为阻止不了你。”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沉重，“也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证明什么。”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沈栖月心湖，激起千层浪。她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妥协，看着他递出文件夹时，那微微紧绷的下颌线。
她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份文件夹。纸张很轻，却感觉重若千钧。
翻开，里面是详尽的资料，物业地址、股权结构图、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卫星照片和外围安保力量评估。专业、精准，一如他以往的作风，但性质却己截然不同。
“谢谢。”她轻声说，这两个字出口，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
顾清晏因她这句道谢，眸光微微动了一下。他看着她低头翻阅资料的专注侧脸，灯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离他不过几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一整个曾经由他亲手划下的星河。
“如果……”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砂砾感，“如果你决定要去，辰星资本在苏黎世有办事处，有一些……可靠的人手和设备，可以供你调用。”
他没有说“我派人保护你”，而是说“供你调用”。他将选择权和使用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沈栖月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不再只有强势的掌控，还多了一些她读不懂的，类似于……克制与等待的东西。
这一刻，客卧里那个冰冷的拥抱，电梯里失控的心跳，昨晚激烈的争吵，以及此刻他递来的橄榄枝和近乎笨拙的让步……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坚固的心防，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有暖流，悄然渗入。
“我需要时间研究这些资料。”她合上文件夹，抱在胸前，像是抱住了一份沉甸甸的、未知的可能，“也需要……和晚辞、念一商量。”
“好。”他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沈栖月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你……也小心。赵胤的‘备用方案’，不知道是什么。”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顾清晏站在原地，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首到彻底消失。他缓缓抬手，揉了揉刺痛的眉心，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
她让他……小心。
这算不算是，冰冷关系里，第一缕微弱的回温？
而回到客卧的沈栖月，背靠着门板，心跳依旧有些失序。
她低头看着怀中那份来自顾清晏的文件夹，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恨吗？好像没那么强烈了。怨吗？似乎也被他今晚的举动冲淡了许多。剩下的，是困惑，是审视，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文件夹，开始认真研究“阿尔卑斯曙光”疗养院的资料。同时，她拨通了林晚辞的视频电话。
屏幕那端，林晚辞看到沈栖月手边的文件夹，以及她略显不同的神色，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月月，你……”
“晚辞，”沈栖月打断她，将文件夹对着摄像头晃了晃，“我们可能有目标了。另外……这份资料，是顾清晏给的。”
林晚辞在屏幕那端微微睁大了眼睛。
沈栖月将今晚在书房发生的一切，简单叙述了一遍，包括顾清晏提供的清单，以及他最后那句“供你调用”。
林晚辞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他在改变。”语气是肯定的，却也带着一丝谨慎的观察，“虽然方式依旧带着顾清晏式的强势烙印，但内核……确实不同了。月月，你怎么想？”
沈栖月看着屏幕上“阿尔卑斯曙光”那戒备森严的外围照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也不知道这改变能持续多久。”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着文件夹的边缘，“但眼下，找到我父亲，查明真相，是最重要的。如果他的资源能帮到我，我不会拒绝。”
她抬起头，看向林晚辞，眼神清亮：“晚辞，帮我。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去瑞士。这一次，我们不能失败。”
窗外，夜色浓稠。一场跨越国界的追寻，即将拉开序幕。而在风暴眼的中心，两颗背离己久的心，似乎终于在迷途的黑暗中，看到了彼此靠近的、微弱却真实的微光。
信任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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