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仓储间里弥漫着灰尘和金属的冰冷气味。沈栖月坐在折叠床上，就着从卷帘门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打开了苏念一准备的新加密手机。旧手机被她谨慎地拆解，SIM卡折断，机身暂时藏匿起来。
新手机里只有苏念一和一个标记为“运输者”的加密号码。苏念一的信息己经躺在收件箱里：
「栖月，新身份己备好，艾米莉·张，新加坡籍设计师。明早6:30，苏黎世机场，瑞士航空LX138，经新加坡中转至港城。机票凭证己发至加密云端，凭新护照领取。抵达港城后，‘运输者’会安排你走特殊通道入境。一切小心。」
港城。离内地仅一步之遥。慈恩医院，就在那里。
沈栖月将信息牢牢记在脑中，然后删除了记录。她打开冷藏箱，里面是简单的三明治和瓶装水。她强迫自己吃了一些，维持体力。
时间在这里变得模糊而漫长。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盏昏暗的LED灯提供照明。她像是被困在了一座孤岛，与外界的联系只剩下手中这个冰冷的通讯设备，以及脑海里纷乱如麻的线索和警告。
她尝试理清思绪。
母亲的字条是当前最明确的指引。父亲可能还活着，在慈恩医院。这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全部动力。
“钥匙在‘星河’里。”她低声重复。林晚辞手里的那幅画，是她下一个必须确认的目标，但必须在绝对避开顾家耳目的情况下进行。
而“勿信顾家”……她攥紧了口袋里的那枚袖扣。顾家内部有叛徒，甚至可能参与了当年的阴谋。顾清晏……他知道多少？他在这场漩涡中，究竟是受害者，还是……同谋？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一阵抽紧。她不愿相信，但母亲的血书和这枚来自顾家“暗影”的袖扣，像两根毒刺，深深扎在她的信任之上。
就在这时，新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是阿文。
「月姐，慈恩医院B2层结构图初步拿到。第七档案柜在西北角废弃病理档案区，靠近太平间旧通道。该区域监控有盲区，但入口有电子锁和不定时人工巡查。内部结构复杂，需要更精确的导航。另外，」阿文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我尝试渗透顾氏内部网络追踪‘灰隼’线索时，发现他们的安防系统在大概五小时前提升至最高级别，并且检测到多处异常访问和反向追踪痕迹。顾家内部，似乎发生了激烈冲突。」
激烈冲突……
沈栖月的心猛地一沉。是顾清晏的清查行动引发了反弹吗？他……是否安然无恙？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几乎要打出询问的字符，却又硬生生停住。
她不能问。任何对顾清晏的关注，都可能暴露她此刻的位置和意图，也可能……动摇她好不容易坚硬起来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阿文：「收到。优先确保慈恩医院信息的准确性和潜入方案。顾家那边，暂时停止接触，清理所有可能被反向追踪的痕迹。」
「明白。」阿文简洁回应。
放下手机，仓储间里恢复了死寂。沈栖月抱紧膝盖，将脸埋了进去。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担忧像潮水般涌来。她知道顾清晏身处怎样的龙潭虎穴，知道他面临的敌人何等凶残。可她却只能在这里，像一个逃兵，甚至还要将他视为潜在的威胁。
这种撕裂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苏念一。
「栖月，刚收到一个从瑞士非官方渠道流出的模糊消息，圣莫里茨疗养院那个特殊护理区，昨晚发生了小型火灾警报，据称是电路老化，无人伤亡，但那个区域的监控记录据说有几分钟的丢失。我感觉不对劲，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护理员……」
沈栖月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火灾警报？监控丢失？
这绝不是什么意外！那个护理员，他是在销毁痕迹？还是在利用混乱做别的事情？母亲还在那里！
她立刻拨打苏念一的加密线路，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
“念一，我妈她……”
“栖月，冷静！”苏念一的声音同样急促，“我核实过，林阿姨没事，火灾警报范围很小，很快就解除了。但这件事本身太蹊跷了。我怀疑是有人想掩盖什么，或者……传递什么信息。”
掩盖？传递？
沈栖月脑中飞快运转。护理员几次三番的警告，他神秘的身份，他能在顾清晏眼皮底下活动……他到底是谁的人？如果他不是顾清晏的人，也不是赵胤的人，那他会不会是……第三方势力？甚至，是友非敌？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丝荒谬，却又并非全无可能。否则，如何解释他几次警告，却并未真正伤害她？甚至在母亲给她传递袖扣时，他似乎……提供了某种便利？
迷雾更浓了。
“念一，”沈栖月声音沙哑，“帮我盯紧疗养院那边的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于那个护理员的。”
“我知道。你那边呢？明天出发没问题吧？”
“没问题。”沈栖月语气坚定。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
结束通话，仓储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她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母兽。
顾清晏在国内苦战，护理员在瑞士行动诡异，而她，像一颗被各方力量推着走的棋子，艰难地寻找着破局的方向。
她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庞然大物，正在缓缓露出狰狞的轮廓。风暴正在汇聚，而她，正处在风暴眼的边缘。
明天，将是新的开始，也可能是更危险的征程。
她走到卷帘门边，透过那道细缝，看向外面仓库区昏暗的灯光。远处，似乎有隐约的雷声滚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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