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却重若千钧。
如同面试官突然抛出的开放式问题:“你觉得我们公司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答得好,可能平步青云。
答得不好,或者答得不合心意,之前所有努力可能付诸东流。
宫里最要紧的是什么?
是圣宠?是子嗣?是权力?是家族?
这些答案都对,但也可能都错。
在电光石火间,苏荔的大脑飞速运转。
结合那本暗账透露出的信息,结合齐嬷嬷的身份和立场,结合她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不能回答得太浅薄(比如吃穿用度),也不能回答得太尖锐(比如争权夺利),更不能回答得过于超然(比如岁月静好)。
答案必须务实,必须符合她目前“踏实本分”的人设,还必须隐约透露出一定的见识,让齐嬷嬷觉得她可堪造就。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用一种谨慎而认真的语气回答道:
“回嬷嬷的话,奴才入宫日浅,见识粗陋。但依奴才愚见,宫里最要紧的,莫过于‘规矩’二字。”
齐嬷嬷眼神微动,没打断她。
苏荔继续道:“明面上的规矩,是行为准则,是立身之本。守住了规矩,便不易授人以柄,方能安稳。”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静了些:“但奴才觉得,还有一层规矩,是水面下的。是各宫各位主子娘娘们处事的分寸,是奴才们当差的界限。懂了这层规矩,才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何处是坦途,何处是深渊。”
她没有首接点明争斗和阴谋,而是用“水面下的规矩”和“分寸界限”来指代。
“奴才以为,无论是明是暗,这规矩最终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她最后总结道,“主子们求江山安稳、宫廷安稳,奴才们求的,不过是一隅容身之所,一份踏实安稳。”
她将个人追求(安稳)与宫廷整体需求(安稳)巧妙地联系了起来,既表现了自己的“小目标”,也抬高了格局。
说完,她屏住呼吸,等待判决。
齐嬷嬷沉默了。
书房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过了许久,久到苏荔以为自己的回答搞砸了时,齐嬷嬷才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依旧听不出情绪。
“安稳……”齐嬷嬷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案上敲了敲,“说得轻巧。这宫里,最难得的,就是安稳。”
她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感慨。
苏荔不敢接话。
“那本册子,”齐嬷嬷话锋一转,回到了原点,“你看出‘安稳’了吗?”
苏荔心里一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奴才……奴才看到的是,不懂规矩、或坏了规矩的下场。”她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角度来回应,“故而更知谨守本分、循规蹈矩的重要。”
她没有具体指认任何事件或任何人,而是将其抽象为“破坏规矩的后果”,作为一种警示来理解。
齐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
“你能看到这一层,也算没白费我一番心思。”她终于松了口,语气似乎缓和了少许,“那册子里的东西,烂在肚子里。但里面说的‘道理’,要记在心上。”
“是!奴才谨记嬷嬷教诲!”苏荔连忙应下,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这关,算是险险通过了。
“你整理账目、条陈清晰的能耐,德妃娘娘倒是记下了。”齐嬷嬷忽然又说了一句。
苏荔的心又提了起来。德妃娘娘记下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过两日,钟粹宫库房有一批陈年旧物需要清点造册,管事太监年前病退了,一首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齐嬷嬷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既然有心,就去帮着理一理吧。需要什么人手,自己去内务府要。半个月,我要看到清清楚楚的账册。”
苏荔懵了。
让她去清点钟粹宫的库房?还是陈年旧物?而且听起来是个烂摊子,连管事太监都病退了没人愿意接?
这哪里是差事,这分明是个烫手山芋!不,是火山口!
钟粹宫现在虽然没有主位娘娘居住,但毕竟是东西六宫之一,库房里谁知道都放着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说不定还有从前哪位太妃、太嫔留下的东西,清点过程中出点岔子,就是大罪。
而且,“需要什么人手,自己去内务府要”——这分明是让她去挑战内务府那帮油滑似鬼的胥吏!他们能乖乖听她一个刚有点脸面的小秀女调遣?
齐嬷嬷这哪里是提拔她,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看着苏荔瞬间煞白的脸色,齐嬷嬷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语气却依旧冷淡:
“怎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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