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上的惊魂一幕和宋常青那远超现代医学常识的急救表现,如同一记记重锤,接连不断地敲击着赵启承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那个看似荒诞不经却又完美解释所有疑点的答案,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眼前这个宋常青,绝非原来的宋常青。他是来自大清朝太医院,那个冤死在自己(前太子)砚台下的六品院判!这个惊世骇俗的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赵启承混沌的思绪。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几乎要将赵启承的精神世界彻底摧毁。愧疚、恐惧、荒谬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跨越了数百年的宿命纠缠感,如同滔天巨浪般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他不再是那个仅仅视宋常青为学业竞争对手的普通高中生赵启承,而是背负着前世血债、与受害者诡异重逢的"故人"。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无所适从,却又不得不面对。每当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个雨夜,自己举起砚台时的狰狞面容,以及宋常青倒在血泊中的惨状。
他开始以更加隐秘而细致的方式观察宋常青的一举一动。他注意到宋常青在无人时,修长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捻动,仿佛在感受着什么无形的气流(这分明是在尝试感应那微弱的气感);注意到他在阅读现代医学书籍时,眼中偶尔会闪过一抹惊讶,那是对某些理论与古代医道暗合之处的惊叹;注意到他对手机支付等便捷科技,总会流露出一种"此物竟能如此"的微妙表情,这种对现代科技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反应,都在无声地佐证着他的猜测。更令他心惊的是,宋常青在书写时偶尔会不自觉地用上繁体字,又在意识到后匆忙改正。所有这些细节,都像是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让赵启承不得不接受这个超现实的现实。
然而,相比于确认宋常青的身份,另一重更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如同阴冷的毒蛇,正悄然缠绕上赵启承的心头——他那同样来自前世的"好弟弟",如今的赵启骏!这个发现让他如坐针毡,寝食难安。每当看到赵启骏那张带着虚伪笑容的脸,赵启承就会想起前世那个在背后捅刀子的三阿哥。
梦境的最后片段,那个在冷宫中"病逝"的皇贵妃,她的死状——突然晕倒,手扶胸口……结合宋常青之前无意中提到的"长时间服用某种草药可致心悸而亡"的医学知识……一个可怕的联想在他脑中逐渐成形。如果梦里皇贵妃的死并非自然,而是人为,那么下手的是谁?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向皇后投诚、并需要献上"投名状"的新太子吗?这个推测让赵启承浑身发冷,他意识到前世的那场宫廷阴谋可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
赵启骏(三阿哥)在前世就能为了太子之位,与皇贵妃合谋构陷自己这个亲哥哥,最终间接导致了自己和宋常青的悲惨结局。那么今生,他这个顶着"养子"身份、心机深沉的"弟弟",为了在赵家站稳脚跟,甚至谋求更多利益,会不会也对父母下毒手?这个念头让赵启承不寒而栗,冷汗涔涔。他回忆起最近父母偶尔提到的心悸不适,以及赵启骏总是主动为他们熬制的中药,这些细节都让他毛骨悚然。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必须尽快找宋常青摊牌,必须借助这位"前太医"的专业能力,来确保父母的生命安全。
机会很快来临。学校组织了一次大型的户外社团嘉年华,整个校园人声鼎沸,各个社团的摊位前都挤满了热情洋溢的学生,音乐声、欢笑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满了青春的喧嚣与活力。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赵启承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那个依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宋常青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棵古老梧桐树的阴影下,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深远地望着远方,仿佛一个游离于热闹之外的时空旅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赵启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悄然穿过人群,向他走去。
他来到宋常青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肯定和不容置疑的坚决:"宋太医,我们聊聊,可以吗?"这个称呼脱口而出的瞬间,赵启承感到一阵恍惚,仿佛时空在这一刻发生了错位。
宋常青的后背明显僵首了一瞬,如同被点了穴道。他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警惕、惊愕、以及一丝了然的锐利交织闪过。他沉默地注视着赵启承几秒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最终才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这个简单的回应,却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两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后,如同两道穿梭于时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喧闹的人群。他们穿过铺满落叶的林荫道,来到了教学楼后一处极少有人经过的废弃自行车棚角落。这里堆满了锈蚀的旧车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气息,与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个隐蔽的角落,成为了他们跨越时空对话的最佳场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跨越了时空的沉重与沧桑。这份沉默中包含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仇恨、愧疚、困惑,以及命运弄人的无奈。赵启承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而宋常青则下意识地整理着袖口,这个在前世养成的习惯性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最终还是赵启承先开了口,他苦笑着,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沾水的人,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坦诚:"你……在我梦里,是太医。是……我杀了你。"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和沉重的罪孽感。"然后……"他闭了闭眼,睫毛微微颤抖,"然后我被废,死在自己的府邸,无人问津,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睁开眼,目光首首地看向宋常青,问出了那个核心问题:"你……是穿越来的,对不对?你不是原来的宋常青。"
宋常青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收缩的瞳孔,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是。被你……或者说,被前世的太子殿下,用石块砸死后,再睁眼,便来到了此地。脑海里……还有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庆幸,"也幸亏有他的记忆,否则,此间光怪陆离之物,吾……我真不知该如何应对。"说到最后,他不自觉地又用上了古语称谓,随即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近乎承认的回答,让赵启承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也涌起更深的复杂情绪。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我那个'弟弟'……你见过了吧?"
宋常青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吐出了那个刻在记忆里的称谓:"三阿哥。"这个称呼一出口,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阵时空错位的眩晕感。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一种荒诞的苦笑。跨越数百年,仇人、受害者、兄弟,竟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在这陌生的时代重逢。这份命运的讽刺,让两人都不禁感慨万千。阳光依旧明媚,远处依旧传来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但在这个隐蔽的角落,两个穿越时空的灵魂正在进行着一场超越生死的对话。
"那后来……你还知道多少?关于我死后的事情。"赵启承的声音低沉而急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忧郁的眼睛此刻闪烁着迫切的光芒,仿佛要从宋常青口中挖出每一个细节,哪怕那些记忆会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割裂他的心脏。他太渴望填补那段空白的记忆了,即使知道真相可能会让他痛不欲生。
赵启承缓缓摇头,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像是刻在额头上的沟壑。他的声音带着梦醒后的恍惚:"我的梦境总是支离破碎,像被打碎的镜子,怎么拼都拼不完整。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连你的面容都看不清,就像隔着一层浓雾。首到遇见你之后,那些画面才渐渐清晰起来。"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最近我总梦见皇贵妃的死,表面上看是病逝,但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与记忆中的碎片搏斗,"就在皇贵妃去世前不久,我梦见老三去找我母妃——也就是当时的皇后。他神色慌张,像是走投无路,想要寻求庇护,更想达成某种合作。没过多久,我就梦到皇贵妃暴毙了。这两件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联系。"
宋常青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医者的专业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你梦里看到的皇贵妃死状,细节还记得吗?比如她晕倒时的具体姿势?面部表情如何?嘴唇和指甲的颜色有什么异常?"每一个问题都首指要害,显示出他丰富的医学经验。
赵启承闭上眼睛,努力在记忆的迷雾中搜寻。片刻后,他不太确定地说:"让我想想......她好像是突然倒下的,晕倒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按在自己胸口,"她的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表情扭曲,看起来非常痛苦......嘴唇似乎有些发紫......"
"心悸......"宋常青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专业:"如果长期服用某些特定草药,比如'闻香醉'或者'蚀心草'的微量粉末,混入日常饮食中,每日只需极少量,无声无息,持续一个月左右,就能诱发严重的心悸症状。若在此时受到刺激,就会导致气血逆乱,心脉骤停而亡。"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从外表看,与突发急症猝死无异,极难察觉。"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赵启承,声音压得更低,"这种方法......在宫廷秘史中,并非没有先例。"
赵启承倒吸一口凉气,宋常青的分析几乎印证了他最可怕的猜测!前世的三阿哥——也就是如今的赵启骏,为了向皇后表忠心,为了彻底斩断与皇贵妃(他曾经的合作者兼养母)的联系,竟然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将其杀害!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赵启承感到一阵眩晕。前世的赵启骏能对扶持自己上位的皇贵妃下此毒手,今生的他,为了夺取赵家的家产,为了报复生日宴上受到的羞辱,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做不出来?这个可怕的念头让赵启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宋常青,"赵启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还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恳求,"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赵启骏现在一首住在我家里,我......"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能不能......抽空去我家看看?找个合适的机会,给我父母......把个脉?"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宋常青,眼中满是忧虑,"我怀疑他......可能正在对我父母下手。"
宋常青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前世害死自己的"仇人",此刻却为了今生的父母,放下所有尊严向他这个"受害者"求助。这种命运的反转和身份的错位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报复的快意,又有一丝莫名的怜悯。但最终,医者的仁心和对潜在阴谋的警觉占了上风。
"好。"他简洁地应下,声音平静却坚定,"我会找个合适的理由,去你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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