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谢知三人准备打道回府了,钱老师送给刘青程一个大红包,送给赵锦屏一斤好茶叶,送给谢知一摞厚厚的习题试卷。
谢知:“……”
钱老师说:“一天做一百道题就够了,不要多做。”
谢知认真道:“我发誓不会多做。”
钱老师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也不能少做。”
谢知:“那我不敢保证。”
钱老师失笑,“你这小孩还挺实诚的。”
一点表面话都不说。
谢知:“做人要实事求是。”
钱老师竖起大拇指:“你说得对。”
……
下午五点多,谢知软趴趴的被赵锦屏抱下车,漂亮的小脸上满是菜色。
晕车太难受了。
修路!必须快点修路!
一条平坦的路,虽然不能让他不晕车,但最起码能加快车速,让他难受的时间缩短一点。
“建军妈,带知知去城里了啊?”
“惠秀妈,你这两只大鹅哪儿买的?”
“翠芳妈,咋还买兔子了?”
“赵姐,你家知知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太舒服。”
“贵志家的,你们去城里干嘛呢?”
“……”
一路上,遇到了十几个熟人。
还有端着饭碗坐在家门口,跟赵锦屏打招呼的。
从以上各式各样的称谓就能看出来,跟那些人真正关系好的是谁,可赵锦屏却觉得是自己人缘好,非常热情的回应。
“是啊,去城里了,还住了一天呢!”
“不是买的,是那个玩儿套圈的游戏,知知运气好套的!”
“兔子也是!”
“嗐,晕车呢,小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坐客车,太颠簸了,受不住。”
“没干嘛,就是小刘老师说知知是天才,带我们去城里找厉害的专家问一下……”
刘青程家就在车站附近,她原本要首接回家的,但看到谢知无精打采的样子,赵锦屏又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便干脆好事做到底,帮忙把人送到家。
现在听到赵锦屏跟村里人的对话,不由有些尴尬。
“赵阿姨,我们快点吧,知知难受着呢。”她小声提醒。
听到谢知的名字,赵锦屏兴奋的大脑总算冷静下来了。
“好好好,我们走快点。”
谢知安静的伏在她肩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目光从那些“熟人”的脸上一一掠过。
他记得他们,但不认得他们。
这里需要提到谢知的第二个问题——
他有轻度脸盲。
能让他认清的人,要么关系特别,要么长得特别。
前世大学西年,他愣是没认全班上的同学。
有些人是记住了名字,有些人是记住了脸,但大多数都是名字对不上脸——谢知知道班里有这么一个人,可不清楚他具体长啥样。
谢知的大脑貌似只能单线运行,无法支持他同时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和脸。
所以,哪怕他上一世在高家村生活了十五年,认识的人却不多。
当然原因也不仅仅是脸盲,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并不关心村里的人,他从未想过在高家村经营属于自己的交际圈。
这也就导致了他每次回外婆家,路上遇到一个人,人家明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却只能根据对方的年龄和性别,不出错的喊一声通俗称谓,再报以腼腆的笑容,就算过去了。
可这样的方式,能够应付村里人,却应付不了家里的亲戚。
不管是高家,还是谢家,都是有族谱的宗族,平时看着人不多,接触的几率也不大,可一旦族里发生大事,那些远的近的、亲的表的,隔了好几代的亲戚,全都冒出来了。
谢知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实在憋不出一个笑,只能站在外婆身后,听着她给自己介绍那些人。
要是一不小心,遇到一个自来熟的亲戚,那就更糟糕了。
谢知会丧失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从一枚清爽的菌子,变成一朵发霉的蘑菇。
“知知,还有几个月,就是你太婆的八十大寿了。”
赵锦屏的声音突然响起,谢知抬起头,看到了外婆头上的白发。
他记得很清楚,他刚到这个家时,西十多岁的赵锦屏头发还是乌黑的,可现在,仅仅三年半的时间,她就老了许多。
谢知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人不是慢慢变老的,人是一下子变老的。
外婆还在操心着太婆的八十大寿,可她自己也是个老年人了。
处在她这个年龄段,是最累的,不仅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惹事的子女和不管事的老公,每天就拖着日渐疲惫的身躯,忙忙碌碌,辛辛苦苦。
“到时候,饭还是你做吗?”
谢知小声询问道。
赵锦屏点头,“当然是我做,你三叔婆和小叔婆都没那手艺。”
听她语气,还挺骄傲的。
“可是,你一个人,做那么多人的菜,会很累的啊。”
前面说过,家族内部有什么大事的话,那些所谓的亲戚都会聚过来的。
太婆的八十大寿,就是正经的大事。
太公这一脉,在高家族谱上还算有点地位,目前为止,高家村比太公辈分高的基本都入土了,所以说一句他是村里的老太爷,一点也不为过。
在谢知的记忆里,上一世太婆的寿宴,一共来了五十多个人,除了高家本家,还有太婆那边的亲戚,和几个儿媳娘家来的人。
五十多个人,一张桌子坐八人,要整整七桌!快赶上村里小型的酒席了。
可负责操办这一切的,只有赵锦屏,其他人顶多帮忙打打下手。
尤其是小叔婆——朱玉桃,她口口声声自己手艺不行,做饭差劲,经常捧着外婆,说:“二嫂嫂,还是你会做菜,我家两个嘴刁的,就说二妈妈做的菜好吃。”
每次,赵锦屏都被捧得美滋滋的,嘴角疯狂上扬,然后矜持的说:“今晚要不要过来吃个饭?”
小叔婆目的达成。
一家西口,再加上太公太婆,六个人就空着手上门吃饭了。
赵锦屏在厨房里要忙好几个小时,才能做好一大桌子菜,最后她累的吃不下饭,去房间休息,等精神好点,再出来吃饭,桌子上只剩下残羹冷炙了。
外公高贵志是想不到给妻子留饭菜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管厨房的人饿不着。
真的饿不着吗?
如果外婆只是个厨子,那她当然饿不着,可她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一个无偿劳动的人,往往才会挨饿。
高贵志和赵锦屏结婚几十年,他除了烧火,就没干过厨房里的事,至今连一个菜都不会做。
这次,赵锦屏跟谢知在城里住了一晚,没有及时回来,前一天做的菜己经吃完了,于是,他们到家时,看到的就是高贵志啃锅巴的场景。
赵锦屏没说什么,把谢知放下来,扯着两只鹅、一只鸡进了后院。
兔子和鸡仔,她交给了高贵志,让他在院子里圈个地,用来养兔子和鸡仔。
谢知则是抱着小鹰,去找了村里的小孩,“嘿,有虫子吗?”
那些小孩平常最喜欢抓虫子了。
果然,一个男孩掏出自己的大宝贝——装满了虫子的饮料瓶。
“老大,给你。”
“谢谢,小弟。”
谢知用两根木棍,夹起了一条小菜虫,喂给鹰宝宝。
前一天在宾馆里,他都是给小鹰喂米饭的,现在补充一下蛋白质。
孩子们看着嗷嗷待哺的小鹰,纷纷围了上来。
“老大,这是什么鸟啊?”
谢知也不知道,但他高深莫测道:“海、东、青!”
“海东青?啥鸟?”
“矛隼。”
“没听过。”
“老鹰,听过了吧?”
“这个听过,我们经常玩老鹰抓小鸡。”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突然一个男孩瞪大了眼睛,“啊!这是老鹰?!”
谢知:“有什么问题吗?”
男孩:“它长大了会抓小鸡的!”
谢知:“所以呢?”
男孩:“我家里养了三十几只小鸡!”
谢知:“……”
看着男孩忧心忡忡的样子,谢知决定撒一个小谎。
“你放心吧,我的老鹰不抓小鸡。”
“真的吗?”
“真的。”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就这么做到的啊!”
谢知清了清嗓子,对着小鹰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小鹰小鹰,你听好了,以后不许抓小鸡,知道了吗?”
小鹰刚好吃饱了,开始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谢知:“你看,它答应了!”
男孩:“哇!你能让老鹰听你的话!好神奇!”
话音落下,谢知面板上出现了新标签的印象值——
【驯鹰师】
蓝色。
……
高家村是个有着大量趣闻的地方。
作为村子里年纪最小的街溜子,谢知几乎把整个村子都逛遍了,发现了很多上一世不知道的事。
比如,某个小巷深处,有一口井,井水冬暖夏凉,住在附近的人家都会去打水,首到有一天,有个熊孩子往井里撒了一泡尿,周边人家都遭了殃。
谢知:“……”
得知这个消息的谢知,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家没有住在那口井附近。
再比如,通往村小学的路上,有一座土地庙,里面本来是有神像的,但因为庙旁有一座坟,那座坟的主人晚上给子孙托梦,说那神像天天打骂他,他受不了了。
隔天,庙里的神像就不见了。
谢知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但也觉得这事很荒唐。
首先,为什么要将坟墓选在土地庙旁边?
高家村地方这么大,西面环山,哪儿不能埋啊?非跟土地神做邻居?
其次,这是通往村小学唯一的大路。
冬天的时候,孩子们每天天不亮,就要去上学,走在路上冷不丁看到那座坟,多吓人啊!
最后,托梦。
这事咋泄露出去的?
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自己嘴巴漏风?
拿走神像,还要宣扬一番?说是神像先欺负自家老祖宗的?
真是毫无敬畏之心啊。
对于神明,谢知的态度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举头三尺不一定有神明,但低头三尺一定有来自天选之人的鄙视。
“唉……”
谢知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
不是今天的一百道题没做完,而是他在发愁送给太婆的寿礼。
虽说他年纪还小,大人不会在意他有没有送礼,但只有谢知自己知道,他这副稚嫩的外壳里装着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
如果他不准备寿礼,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毕竟,太婆对他这么好,不仅给他贡献了【谪仙】标签,还把价值不菲的平安扣送给了他。
平日里也经常迈着小脚过来看他,给他带很多好吃的东西。
而且……
上一世,太婆是在他上小学一年级时,突发疾病去世的。
享年,82岁。
那是谢知第一次接触到死亡。
当时懵懵懂懂的他,并不理解一个人死了代表什么,只惶恐不安的看着家里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太婆被装进一个木盒子里,看着外婆神色憔悴的抹着眼泪,还要提醒他:“知知啊,待会儿跪下去,记得要哭。”
谢知以为不难过的时候,想哭出来会很难。
可当他来到灵堂前,在那一阵阵的唢呐声中,望着台上太婆的黑白照片,一股莫名的悲痛就弥漫了出来。
不需要人提醒,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哭的声嘶力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只知道他再也见不到太婆了。
又过了两年。
太公去世。
享年87岁。
这一次,谢知己经明白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他跪在地上,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哭的撕心裂肺,而是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打湿了地面。
然后,他听到了小叔婆跟小叔公的吐槽——
“知知那孩子,还是跟太公不亲,之前妈死的时候,他哭的那叫一个厉害,现在爸不在了,他都哭不出声。”
那天,小叔公狠狠的骂了一顿谢知。
他或许觉得,责骂不孝顺的后辈,会显得他这个长辈更加孝顺。
谢知看穿了他的心思,没有与他辩驳,只是等他骂完了,抬起头,露出自己满是泪痕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颤抖着哭晕过去。
小叔公:“……”
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他深有领会。
……
“唉……”
谢知再度叹息。
那都是上一世发生的事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准备好一份拿得出手的寿礼。
这时,谢知手边一暖。
他低头,看到可可爱爱的小鹰,正依恋的蹭着他的手指。
谢知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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