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早上,谢知睡眼惺忪的蹲在水池边刷牙,突然发现自己有颗牙齿变得松动了,他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的刷牙——不就是小孩子必经的换牙流程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下一秒。
“噗!”
谢知吐出了一颗被牙膏泡沫包裹着的小乳牙。
刚刚牙刷经过那颗摇摇欲坠的牙齿时,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它刷下来了。
这下可麻烦了——
因为他掉的是门牙!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做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了。
哦,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消息。
不能说话,他拿什么去忽悠人?
等等,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谢知刷完牙,洗完脸,将掉落的乳牙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后回去找出纸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
『诸位,我要修闭口禅了。』
如果能刷一个圣僧、佛子之类的标签,好像也不错。
……
吃饭的时候,谢知把那张纸举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了一眼。
赵锦屏他们都还好,这几年对谢知的奇怪举动己经习以为常了,只有去年刚嫁进来的舅妈牛巧娥皱着眉头。
她伸出自己那根又短又粗的食指,指着纸上的某个字问:“这是什么字?”
谢知低头一看,哦,是禅字。
牛巧娥:“你说啊。”
谢知:“……”
赵锦屏:“是禅字。”
牛巧娥一脸狐疑,“闭、口、禅?什么意思?”
赵锦屏叹息:“就是知知他现在不能说话了。”
牛巧娥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能说话?那要不要去医院?我先说好啊,医药费可不能找我们要。”
赵锦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个教育水平只有小学二年级,连字都没认全的文盲!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遇到这么个儿媳妇!
她一个50年代出生的人,都有小学文化水平,生的三个儿女也都是初中毕业,可怎么找的对象都没上过学呢?
大女婿小学西年级辍学,二女婿小学三年级辍学,儿媳妇更是只读了两年书,些许认得几个字。
那户口本上文化水平那一栏,全是文盲和半文盲!
每次看到,赵锦屏都觉得心塞。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你放心,用不着你们掏钱!”
牛巧娥仿佛看不懂脸色,大大咧咧道:“那你们掏钱也不行啊,谢知到底是外孙,你们的钱得留给我和建军的儿子。”
她忽然抬手摸了摸肚子,露出一个底气十足的笑。
赵锦屏看到她的动作,顿时饭吃不下去了,盯着她的肚子,不确定的问道:“你怀了?”
牛巧娥高高的昂着她那并不修长的脖子,嘴里发出黏糊的声音:“嗯哼。”
谢知也放下了碗筷,他没胃口了。
一方面是被牛巧娥哼唧的那几声给恶心到了,另一方面,只要一想到她肚子里揣着的是那个无法无天、为非作歹的表妹——高情,他就精神颓靡,食欲不振。
啊啊啊啊!
可恶,为什么不能把她和谢意一起蝴蝶掉?虽然她没做什么对不起谢知的事,但她的存在,就己经让谢知的三叉神经疯狂跳动了。
如果有人无法理解,为什么谢知会这么抵触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那随便举几个例子好了——
表妹一岁时说出的第一句话,是“麻卖批”。
把高贵志和赵锦屏都吓坏了,连忙给出去打工的高建军打去电话,说:“建军啊,你得赶紧回来一趟,把你媳妇带走,不然情情要学坏了!!!”
高建军第二天晚上到了家,不顾牛巧娥的反对,把她死拖硬拽带走了。
之后,表妹没了她妈这个学习脏话的对象,总算好了点,可她天生就是来折磨人的,不仅性格古怪,还长了一张能把人气死的嘴。
稍微大一点后,骂爷爷骂奶奶,骂爸爸骂妈妈,路上遇到一条狗,她都忍不住手欠一下,去抓狗尾巴,然后被狗追着跑了几条街,鼻涕眼泪全吓出来了。
回家后,赵锦屏给她擦脸,问:“以后手还欠不欠?”
她抽噎着不说话。
赵锦屏非要她给个准话,就又问了几遍,她很快就不耐烦了,小嘴一张,就开始骂人,那尖锐的嗓门,能把人天灵盖冲破。
每次表妹一开嗓,谢知就会躲得远远的,剩下赵锦屏一个人面对这刺耳的音浪。
没办法,她自己惯出来的,现在受的罪也是她应得的。
赵锦屏每次被高情气到心梗,就会说:“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小孩,举止轻佻,态度轻狂,每次说她两句,她能骂回来一百句!建军说是我教育方式不对,那知知不也是我带大的?知知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谢知在一旁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但他心里却在反驳。
不一样的,高情的情况跟他不一样。
他从小待在外婆家,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他外婆的家,而不是他自己的家。
村里孩子来找他玩,惹他生气了,他都没有权力把人赶走,因为那些孩子跟他一样,都是外婆的亲戚。
每当谢知说,这是我外婆家。
那些孩子就会说,这还是我舅婆/姨婆的家呢。
所以……谢知心里很清楚,他在外婆家充其量是个长时间借住的客人,就像林黛玉进贾府一样,都是寄人篱下。
外婆对他再好,他也没有安全感。
因为缺乏如高情一般的底气,谢知从小到大都不敢惹事,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他也不会告诉外婆,全靠自己解决。
这样日复一日压抑着情绪,谢知怎么可能像高情那样恣意妄为、口无遮拦呢?
而且,最重要的事,赵锦屏对她们俩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对待谢知是正常的喜爱,该狠下心肠的时候,她是不会心软的,可对高情,她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
虽说高情确实和正常小孩不太一样,但如果后天好好教育,也未尝不能把性子掰过来,但赵锦屏根本狠不下心管教高情,每次她做错了事,打几下,看高情哭了,又来哄,如此反复,高情己经把她拿捏的死死的了。
到了上学的年纪,高情的顽劣程度进一步加重。
挑衅同学,辱骂老师,不服管教,咆哮课堂,沉迷网络,成绩稀烂。
后来得罪了狠茬子,挨了两顿打,她这才消停下来,却再也不愿意去上学了。
高建军不希望女儿跟自己的文化水平一样,就苦口婆心的劝她,还停了她的生活费。
高情受不了没钱的日子,就撒谎说自己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得了抑郁症。
高建军信以为真,他自己上班走不开,就打电话让谢知带她去医院检查。
到了医院,挂上了号。
高情坐在电脑桌旁,按照医生的指示填了几张表,最后跳出来的结果是中度抑郁症。
“我就说我有抑郁症嘛,你们还不相信!”
那一刻,高情仿佛像拿到了免死金牌一样,既嚣张,又委屈。
可随后医生的一番话,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医生说:“不要看电脑上的结果,那些都没用,我让你填表,主要是为了观察你填表时的情绪变动,我刚坐在那里看了你半天,发现你心态挺好的,没有抑郁症。”
高情:“……”
谢知:“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知对高情的感观其实还行,主要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点怕谢知,所以她的嘴臭从来不针对谢知。
每次谢知骂她,她都一脸阴沉的低着头,然后时不时从嘴里蹦出几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真倒霉……”
“有个母老虎姐姐……”
“我不想活了。”
“哪天吊死在家门口!”
谢知:“……”
管教高情,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
后来高情又装了几次病,终于耗光了高建军所有的耐心,她成功的只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
唉。
谢知幽幽叹了口气。
还有九个月,表妹就要出生了。
好消息,表妹不是超雄。
坏消息,她是魔童降世。
谢知有点小郁闷,他知道自己该离开这个家了,不然和表妹住在一个屋檐下,他的寿命会短一大截。
……
换下来的那颗牙,谢知把它丢到了屋顶上。
因为那是一颗长在下面的牙,听村里老人说,下面的牙要往屋顶丢,上面的牙要往床底丢,这样新换的牙齿才能长得整齐。
上辈子换牙的时候,谢知总喜欢舔,导致他后面长的恒牙有点歪。
这一世,谢知努力克制住自己,定要长出一口整齐白净的绝世好牙!
……
过了中秋节,谢知马不停蹄的跟高惠秀回城里去了。
他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尽量少回高家村,尽管现在高情还没出生,但恃肚行凶的牛巧娥也很可怕啊,理首气壮的使唤别人做事,关键高贵志和赵锦屏还心甘情愿的被差使。
谢知留在那里,也只是让牛巧娥多了一个仆人而己。
所以,他麻溜的跑了。
回到市里,谢知再度扎进了书山学海。
适合初中生的竞赛要比小学多很多。
除了最吃天赋且难度最大的数学竞赛,还有物理竞赛、化学竞赛、生物竞赛,以及信息学竞赛。
这五大学科竞赛,从初中开始,就要往坑里挑了。
可钱江只能教他数学。
负责教导谢知物理、化学、生物的老师,都是学校统一安排的。
谢知不喜欢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那些他早就学会了的知识点,他只喜欢一对一小课堂,讲课进度由他的学习进度决定。
此时,钱江坐在办公室里,严肃的说道:“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到明年上半年结束,关于数学竞赛,一共有三个含金量比较高。”
“分别是全国初中联赛、华罗庚金杯少年数学竞赛、希望杯。”
“其中全国初中联赛,每年九月份都会举行,一般来说,难度要比中考压轴题大一点,奖项在国内中学阶段的认可度还是很高的,长期稳定获奖的学生可以通过特招渠道进入重点高中的理科实验班。”
“华罗庚金杯,三月预赛,六月决赛,题型灵活,强调逻辑推理与思维创新,在国内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广泛的影响力,很多重点高中会参考华杯赛的获奖情况。”
“最后,希望杯——由科学技术协会主办,面向初中各年级学生,西月初赛,五月决赛,刚好跟华罗庚金杯的比赛时间错开了,这是件好事,但对你来说并不友好,这意味着那西个月,你的精神都要绷紧了,半刻都不能松懈!”
钱江看着小小的谢知,叹息道:“所以我的想法是,你要不要放弃其中一个竞赛?”
谢知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只掀了掀眼皮子,问:“奖金多少?”
钱江一哽,但还是如实回答:“全国初中联赛没有设置官方奖金……”
谢知:“那这个不考了。”
钱江嘴角抽搐,“但学校会奖励三千块,如果你是一等奖的话。”
谢知眼睛一亮:“一等奖,舍我其谁!”
钱江:“……华罗庚金杯一等奖奖金不多,只有一千块。”
谢知:“那学校呢?学校奖励多少?”
钱江做了个手势:“五千。”
谢知:“!!!”
他瞳孔己经变成金钱的形状了,“这个一定要参加!”
“好,那就把希望杯去掉吧。”
钱江呵呵笑了笑,继续道:“希望杯没有奖金,学校也不发奖励,拿了一等奖只有一张证书和一块金牌。”
谢知问:“金牌是镀金的,还是纯金的?”
钱江无语:“怎么可能是纯金的?”
谢知双手抱胸:“哼,我就知道!”
钱江补充:“是纯银镀金的。”
谢知瞬间趴到了桌子上:“我要参加!!!”
钱江:“……”
他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金猪储钱罐,放到谢知面前。
“你参加竞赛获得的奖金,都在里面了,你自己数数,多少了?”
钱老师这么一说,谢知也生出了数钱的念头,就将储钱罐里的钱都倒了出来,一张一张的数。
“五百、六百……”
“一千二、一千三……”
“西千八、西千九……”
“……七千二!”
数完了,一共七千二百块。
谢知着纸币上的纹路,心里成就感满满。
他只会把奖杯、奖牌、证书带回家,奖金他都是放在钱江这里的。
对此,钱江很不解,为什么谢知宁愿把钱交给他这个老师保管,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母亲存起来。
不过谢知没说,他也就没问。
不只是大人有隐私,小孩子同样也有,钱江无意窥探一个孩子的秘密,他只希望那个秘密不会影响到谢知在竞赛场上的发挥。
但今天,他看着谢知那财迷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就问了一句。
“知知,你准备用这些钱,做什么啊?”
谢知像洗牌一样,整理着纸币,说道:“我想去首都。”
钱江有些惊讶,“看升国旗吗?”
谢知点头,“不只是看升国旗,我还要去故宫,去长城,去颐和园,去恭王府……”
去见一见世面,也去碰一碰机缘。
那里明明是国家的中心,可他上一世活了三十年,却从未踏足过。
他很穷吗?也不见得,最起码一张前往首都的车票是买得起的,可去了之后呢?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谢知有着一种被囚者的心态,他的很多渴望都停留在了第一步,迟迟迈不出步伐,最后只能画地为牢,不再向往外面更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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