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夜色，将镇妖司青黑色的瓦楞染上一层淡金。
然而，陈默步出柳知白书房时，却觉得那光芒非但不能驱散心头的阴霾，反而映照出潜藏在森严秩序下的重重暗影。
柳知白的话语犹在耳畔，每一个字都似浸过冰水，沉甸甸地压在心间。
那枚在他指尖流转的青色玉佩，那幅意境孤绝的寒江独钓图，乃至他最后那句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的警告……无不勾勒出一个深不可测、难以揣度的上位者形象。
“大人。”
张龙与赵虎早己候在院外，见他出来，立刻上前，神色间带着询问。
陈默摆了摆手，示意回城西据点。他需要时间消化方才的对话，更需要借助青魇那庞大而沉静的木灵之气，涤荡心神，恢复损耗。
回到那片己被青魇力量彻底改造的区域，景象又与离开时不同。
暗青色的藤蔓堡垒更加凝实，表面甚至隐隐浮现出天然的防御符文，流转着微光。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地底淤积的晦气己被汲取大半，连带着这片土地都仿佛焕发出一丝微弱的生机。
苍牙正伏在青魇主干旁调息，狼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在木灵之气的滋养下己收口结痂，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小夭则坐在一根粗壮的藤蔓上，指尖跳跃着一簇幽蓝色的狐火，火苗灵动变幻，映得她俏丽的面容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陈默归来，两人立刻围拢过来。
“怎么样？”小夭急声问道，眸中难掩忧色。
陈默将书房内的对话，拣选关键处复述了一遍，尤其是柳知白那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藏机锋的反应。
“他不解释，也不否认……”小夭蹙起秀眉，指尖的狐火不安地跃动了一下，“这反而更让人不安。”
“哼，俺看他就是心里有鬼！”苍牙低吼，狼瞳中凶光闪烁，“那黑影临死前的话，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陈默在一根隆起地面的虬结根茎上坐下，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属于青魇的沉静而磅礴的力量，心绪稍稍安定。“无论柳知白是否干净，他有一句话没说错。在南疆邪修和地脉节点这个共同的威胁面前，内耗是取死之道。我们现在需要他的资源和权限，而他也需要我们的能力。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
他看向小夭：“当务之急，是找到‘圣婴’。小夭，你对气息最为敏感，城东区域排查，需要你多费心。不要局限于妖气邪气，留意任何异常的生机波动，或者……与婴孩相关，却又迥异于寻常生命的气息。”
小夭郑重点头：“我明白。我会想办法混进城东，渴望自由的牛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重点探查那些高门大户的后院，以及香火鼎盛的庙宇庵堂。婴孩之事，往往与内宅、求子等事关联最深。”
“苍牙，你伤势未愈，暂且留守，配合青魇监控城西与地脉动向，同时尽快恢复实力。我预感，风暴将至，我们需要最强的状态应对。”
“主人放心！”苍牙瓮声应道，狼爪下意识地在地面抓出几道深痕。
部署完毕，陈默也闭上双眼，不再压制灵根对青魇反馈而来的精纯木灵之气的渴望。
丝丝缕缕清凉而充满生机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透过身下的根茎汇入他体内，沿着那玄妙的路径运转周天，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疲惫的心神。
《妖契法典》静静悬浮在意识海中，散发着温润的白光，与木灵之气交相辉映。
他能感觉到，在经历了连番恶战与灵魂层面的冲击后，自己与法典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丝，对“契约”二字的理解，也隐隐有了新的感悟。契约，不仅是束缚，更是一种连接，一种基于某种“理”的共鸣与秩序构建。
……
就在陈默于城西静修，小夭准备潜入城东之际，临江府城东，一座门庭若市、香火缭绕的“慈幼庵”后院，一间僻静的禅房内。
檀香袅袅，却压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异样味道。
一名身着素雅缁衣、容貌姣好却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媚态的中年尼姑，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如云青丝。
她的动作轻柔，指尖划过发丝，带着一种与身份不符的妖娆。
镜中映出的，并非只有她自己的影像。
在模糊的铜镜深处，隐约可见一团不断蠕动、被浓郁黑红色邪气包裹的物事，那物事形似胎儿，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贪婪与暴虐气息。
尼姑对着镜中那物，朱唇轻启，声音柔媚入骨，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虔诚：
“乖囡囡，莫急，莫急……再等等，再吸食几日这满城愚妇求子的‘愿力’与‘生机’，待到月阴最盛之时，便是你降临世间，享用那地脉盛宴的时刻……”
她手中木梳轻轻一顿，一缕断发悄然飘落。
“至于那些碍事的苍蝇……”她眼中闪过一丝与她身上缁衣格格不入的凌厉杀意，“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清理干净。”
窗外，阳光正好，将慈幼庵的匾额照得发亮，前来求子祈福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虔诚的祷告声与庵堂内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祥和安宁的画卷。
无人知晓，在这祥和的表象之下，孕育着何等恐怖的暗流。那梳理青丝的手，或许下一刻，便会握紧杀人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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