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魇传递来的信息，如同一块寒冰，沉甸甸地坠在陈默心间。
地脉阴气的分流，指向镇妖司方向。这几乎与那黑影刺客的遗言形成了残酷的印证。
难道柳知白真的与南疆邪修有所勾结？他默许甚至参与了这“圣婴”计划？
可他身为镇妖司临江府主事，位高权重，为何要行此险着？
是为了获取地脉阴气修炼某种秘法？
还是有着更深层、更不为人知的目的？
无数的疑问如同毒蛇般噬咬着陈默的理智。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任危局。原本视为靠山和合作者的柳知白，其立场变得扑朔迷离，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主人，怎么了？”小夭敏锐地察觉到陈默气息的剧烈波动和脸色的异常，担忧地问道。
陈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青魇的发现，以及自己的推断，低声告知了小夭。
小夭闻言，俏脸瞬间血色尽褪，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这……这怎么可能？如果柳大人他……那我们岂不是一首在与虎谋皮？”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地脉分流指向镇妖司方向，未必终点就是柳知白。司内人员复杂，或许另有其人。而且，此举太过明显，不符合柳知白行事的老辣风格。”
他踱步沉吟：“有两种可能。其一，柳知白确为内应，此举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深意。其二，这是南疆邪修或真正内应的嫁祸之计，故意将线索引向柳知白，挑起我们内斗，他们好坐收渔利。”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小夭感到一阵无力，敌人隐藏在迷雾之后，连身边的同伴都可能心怀叵测，这种感觉令人窒息。
陈默停下脚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都不能自乱阵脚。既然对方想让我们怀疑柳知白，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没错。”陈默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首先，我们假设柳知白是‘清白’的，或者至少，在‘圣婴’这件事上，他与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那么，地脉分流之事，我们必须告诉他。”
“告诉他？万一他真是……”小夭急道。
“正因为有万一，才更要告诉他。”陈默解释道，“若他是清白的，此举可表明我们的坦诚，换取更深的信任与合作，同时也能借助他的力量，清查镇妖司内部可能存在的真正蛀虫。若他真是内应……我们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反而能打乱他的步骤，逼他露出破绽！这叫打明牌！”
小夭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陈默在如此危局下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思路。
“其次，”陈默继续部署，“关于慈幼庵和‘圣婴’，我们的调查要更加隐秘，甚至……可以故意泄露一些‘错误’的动向给可能存在的监视者。比如，让苍牙在城东其他区域，制造一些我们正在排查其他目标的假象。”
“我明白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小夭点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陈默看向那株沉默而强大的青魇，“我们必须加快提升自身实力。青魇的净化与掌控不能停，我的修炼也要加速。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在真相大白时，拥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能力，而不是任人摆布！”
他再次将手掌贴上青魇主干，这一次，传递过去的不仅是法力，更是一种坚定的、共同面对危局的意志。青魇传来一阵沉稳的波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
一个时辰后，陈默再次站在了柳知白的书房外。
通报之后，他推门而入。
柳知白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案后，似乎在批阅公文，头也未抬，只是淡淡道：“何事？可是‘圣婴’有进展了？”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书案前，平静地开口：“大人，属下借助青魇探查地脉流向，有了新的发现。”
柳知白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他：“说。”
“慈幼庵下方，存在一个微型的抽取节点，正在窃取地脉阴气，滋养‘圣婴’。”陈默语速平稳，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柳知白的视线，“同时，青魇感知到，有一丝被抽取的阴气，沿着一条极其隐秘的路径，分流向了……我们镇妖司所在的方向。”
他将“镇妖司所在的方向”这几个字，咬得清晰而缓慢。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柳知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陈默，仿佛在审视一件毫无生命的器物。
那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再次弥漫开来，比上一次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窒息。
陈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但他强行压制住所有情绪，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等待着柳知白的反应。
是暴怒？是解释？还是……杀人灭口？
良久，柳知白忽然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淡漠。
“你怀疑本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敲打在陈默的心上。
陈默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回答：“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据实禀报所有发现。地脉分流之事蹊跷，或许是邪修嫁祸，或许是司内另有宵小。属下以为，此事关乎重大，必须禀明大人，请大人定夺。”
他将球，巧妙地踢了回去。既表明了发现，又摆出了请示的姿态，将自己放在了“忠诚下属”的位置上。
柳知白深深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看清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很好。”半晌，柳知白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他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你能查到这一步，很好。能将此事告知本官，更好。”
他的反应，再次出乎陈默的意料。没有否认，没有解释，反而是一种……认可？
“此事，本官己知晓。”柳知白语气依旧平淡，“镇妖司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些蛀虫，是该清理清理了。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本官自有安排。”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再次聚焦在陈默身上：“你的任务，依然是‘圣婴’和慈幼庵。既然己经确认，就想办法，在月阴最盛之日前，找出并摧毁它。需要什么支援，可以找周康。”
“是，大人！”陈默拱手领命，心中却波澜起伏。柳知白的反应，太过平静，太过理所当然，反而让他更加难以捉摸。
“下去吧。”柳知白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了笔，似乎刚才那场暗流汹涌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陈默退出书房，再次站在廊下。阳光正好，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柳知白承认了镇妖司内部有问题，却轻描淡写地让他不要插手，这本身就很可疑。他究竟是想保护真正的内应，还是真的打算亲自清理门户？
这场博弈的棋盘，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和复杂。
而他自己，己然成了这棋盘上，一颗试图跳出既定路数的棋子。
他抬头望向城东慈幼庵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柳知白是黑是白，摧毁“圣婴”，阻止地脉节点被破坏，是他不容动摇的目标。
他必须尽快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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