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
紧随其后的是饥饿,一种胃里空空如也,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的酷刑。苏月费力地想要呻吟,喉咙里却只挤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她不是在自己那间洒满阳光的现代公寓里,为下一场美食首播准备食材吗?记忆的最后,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和刺眼的红。
身下烙人的温度和粗糙的触感,让她猛地绷紧了身体。这不是她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昏暗中交错的茅草屋顶,几缕微光从缝隙中艰难地挤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斑驳的土墙上,挂着一道道风干的泪痕。
一股浓重的土腥味,混合着苦涩的药渣味,野蛮地冲进她的鼻腔。
这不是她的公寓。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西肢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压抑的争吵和哭泣声。那扇薄薄的、用木板拼接的门,根本挡不住任何声音。
“当家的,真要这么做吗?月儿才十六岁啊……”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绝望和不舍。
“不这样,小宝的命就没了!”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透着无力和痛苦,“林家那边答应了,只要月儿嫁过去,就给一袋玉米面,还给十块钱给小宝看病!那可是救命的粮和钱啊!”
男人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清晰地钻进苏月的耳朵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林铮是什么人!邻村最不好惹的糙汉,力气大得能打死牛,性子又凶,二十好几了都没人敢嫁。咱们月儿……咱们月儿……”
后面的话,男人说不下去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一袋玉米面。 十块钱。 一个叫小宝的弟弟。 一个叫林铮的凶悍糙汉。 还有……要被嫁过去的,她自己。
这些零碎的词语像一把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苏月混乱的大脑。剧痛再次袭来,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1961年,一个连树皮草根都被啃食干净的饥荒年代。 一个瘦弱的、名叫苏月的农家少女。 一个高烧不退、生命垂危的弟弟,苏小宝。 一对被生活压垮、爱子如命却又不得不牺牲女儿的父母,苏大柱和李桂花。
记忆的画面飞速闪过:长年累月的饥饿,分到手里的一小块番薯干都先塞给弟弟;对父母的孝顺,哪怕自己饿得头晕眼花也从不抱怨;还有最后,躺在这铺烙人的土炕上,被高烧和饥饿一同折磨,在无尽的绝望和无力感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原来,那个可怜的女孩己经死了。 而她,现代美食博主苏月,成了这个烂到极致的摊子的接盘侠。
她彻底明白了。魂穿,六零年代,开局就是地狱模式。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只有一副病弱的身体和一个即将被“卖”掉的命运。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
苏大柱和李桂花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当他们看到土炕上那双睁开的、异常清醒的眼睛时,两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
“月……月儿?”李桂花的声音颤抖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随即巨大的愧疚和心疼淹没了她。她“哇”地一声扑到炕边,一把抱住苏月瘦弱的身体,失声痛哭起来:“我的儿啊!你醒了!你吓死娘了!都怪娘没用,都怪娘没用啊……”
她语无伦次地道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烫地落在苏月冰冷的胳膊上。
苏大柱则像一截木桩,呆呆地站在一旁。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庄稼汉,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愧疚,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身侧攥紧又松开,显得手足无措。他想说点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在父母的震惊和痛哭中,虚弱的苏月没有哭,也没有闹。
前世的理智和这一世的记忆在她脑中飞速交织、融合,最终沉淀为一种冰冷的平静。哭闹是最无用的情绪宣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现在需要的是信息,是评估,是寻找一线生机。
她任由李桂花抱着自己,感受着那份真切的、几乎要将她揉碎的母爱。她抬起眼,目光越过母亲的肩膀,落在了那个沉默的、痛苦的父亲身上。
她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
声音沙哑,微弱,却异常平静。
“爹,娘,”她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那一袋玉米面,够小宝活命吗?”
这句问话,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大病初愈、即将被卖掉的农家少女该有的反应。没有质问,没有哭喊,只有一句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现实分析。
李桂花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怀里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
苏大柱更是浑身一震,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震惊和茫然。
整个破败的茅草屋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预示着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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