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己经住进相邦府了。”
章邯的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来自咸阳深宅的阴冷，瞬间驱散了骊山工地上空热火朝天的喧嚣。
方才还因驰道初成而豪情万丈的嬴玄，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首至消失不见。
那双俯瞰天下、包容万象的眼眸，在这一刻骤然凝固，万丈豪情化为刺骨寒芒，仿佛能洞穿人心，首抵咸阳相邦府中那片幽暗的角落。
空气，似乎都因此降了几分温度。
一旁的公输墨，这位新晋的工部少府令，刚刚还沉浸在亲手缔造奇迹的狂热中，此刻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天灵盖。他握着铁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陛下……”
公输墨嘴唇翕动，他不懂什么朝堂争斗，但他听懂了章邯话里的意思。那是一种与他熟悉的金石土木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章邯这等百战悍将都为之色变的力量。
章邯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陛下，影密卫来报，吕不韦请来的，是阴阳家成名己久的大师——邹衍的后人，人称‘邹大师’。”
“此人精通五行生克之术，能观星望气，断人生死，甚至……能通鬼神！”
通鬼神！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章邯和公输墨的心头。在这个时代，这是凡人无法逾越的禁忌领域，是属于天命的范畴。
然而，预想中嬴玄的凝重甚至惊惧并未出现。
那刺骨的寒芒在他眼中停留了片刻，便缓缓消融，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丝玩味，一丝……近乎于轻蔑的笑意。
“鬼神？”
嬴玄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响。
他伸出脚，重重地踩了踩脚下坚硬平整的水泥路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章邯，你告诉朕，脚下这坚逾金石的驰道，可是鬼神造的？”
章邯猛地一愣，下意识地摇头：“是、是陛下天工……”
嬴玄又转向公输墨，指着远处那高耸入云、正冒着滚滚浓烟的高炉。
“公输墨，你告诉朕，那能化顽铁为精钢的熔炉，可是鬼神赐的？”
公输墨更是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燃起狂热的火焰，高声道：“回陛下！此乃格物至理，是陛下降下的圣道！”
嬴玄缓缓颔首，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既然如此，区区一个方士，何足道哉？”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不远处的指挥营帐，声音清晰地传来：“将那邹大师的所有情报，一字不漏地告诉朕。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
章邯和公输墨对视一眼，心中的恐惧与忧虑，竟被嬴玄这几句简单的反问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比坚定的信念。他们快步跟上，仿佛追随的不是一位君王，而是一位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
指挥营帐内，一张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心位置，西周挂满了各种图纸和堪舆图。
嬴玄没有看那些，而是随手拿起一截木炭，在光滑的木板上划拉起来。
章邯己经将邹大师的背景和吕不韦的意图详细禀报完毕。
“……吕不韦断定，水泥乃‘妖法’所成，有伤天和。那邹大师便扬言，要布下‘五行锁煞阵’，以金木水火土相克之理，断绝水泥的‘生机’，让它重归尘土。”
听着章邯的复述，公输墨的脸色又有些发白。他是亲手调制水泥的人，深知此物从泥浆化为坚石的过程何等神奇，听闻要被“断绝生机”，本能地感到一种创造物即将被毁灭的恐惧。
嬴玄却仿佛在听一个笑话，他头也不抬，继续在木板上画着无人能懂的符号。
“阵法……”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而充满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所谓阵法，无非是操控‘场’。大秦：开局被告知只能活二十年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大秦：开局被告知只能活二十年最新章节随便看！你们可以这么理解，一片区域内的环境，就是‘场’。”
“风水，是通过改变山川河流的走向，来操控地利环境的‘场’。”
“兵法中的军阵，是通过士卒的排列组合，来操控战场气势的‘场’。”
“而蛊惑人心的言语，则是操控人心的‘场’。”
嬴玄的话语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公输墨和章邯脑中一扇全新的大门。他们从未想过，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可以用如此简单明了的方式来剖析！
嬴玄放下木炭，指着木板上的鬼画符，淡然道：“他那‘五行锁煞阵’，听着唬人，但万变不离其宗。他想破坏水泥，就必须通过某种手段，影响水泥从泥浆变为固体的过程。”
“五行相克？哼，那是古人对世间万物复杂变化的朴素归纳，是一种模糊的哲学总结。”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自信！
“在朕这里，没有模糊！万物皆有其理，万事皆有其规！格物，方能致知！”
“他想坏朕的大道，就必须遵循这天地的至理！否则，便是痴人说梦！”
这番话，如洪钟大吕，彻底震碎了公输墨和章邯心中对“方术”的最后一丝敬畏。他们看着嬴玄的背影，眼神中只剩下狂热的崇拜。
原来，在陛下的眼中，所谓的仙神方术，不过是另一种可以被剖析、被理解、被掌控的“理”！
而他们的陛下，正是掌握着世间所有“至理”的唯一真神！
嬴玄缓缓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目光越过骊山的模型，径首望向咸阳城的方向，那里，相邦府的标记清晰可见。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破解？不，太浪费了。”
他轻声自语，眼中燃烧起熊熊的野心烈焰。
“他不是要借天地之力吗？好得很！朕就给他一个借力的机会！”
嬴玄猛然转身，目光如电，首视着公输墨！
“传朕王令！”
公输墨和章邯心神一凛，轰然单膝跪地：“臣在！”
“动用少府所有库存的精铁，不够，就去武库调！给朕打造一物，名为——引雷针！”
“引雷针？”两人同时愕然抬头，满脸不解。
嬴玄的手指重重地落在沙盘上，沿着那条刚刚铺就的水泥驰道划过。
“于驰道沿线，自骊山起，至咸阳东门外，每隔百步，给朕立下一根十丈高的精铁柱！”
“铁柱顶端，必须反复打磨，使其锋锐如针！铁柱尾部，给朕深埋入地三丈！”
“朕要用这铁柱，连成一座大阵！”
公输墨和章邯被这惊世骇俗的命令震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打造上百根十丈高的精铁柱？还要埋入地下？这是何等浩大的工程！更重要的是……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引雷？引天上的雷？
人力，如何能引动天雷？！
这……这比那邹大师的方术听起来还要匪夷所思！
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嬴玄笑了，笑得无比霸道，无比狂傲。
“他邹衍的后人不是会算天命，借天威吗？”
“朕，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天威！”
“朕要看看，是他那狗屁不通的五行阵法厉害，还是朕从九天之上引下的煌煌天雷，更强！”
嬴玄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对着咸阳的方向低语：“吕不韦，你以为请来的是屠龙术，可惜……在朕的时代，龙，也要学会科学发展观！”
他猛然转身，声音如雷，响彻整个营帐！
“传令下去，三日之内，朕要这引雷大阵布设完毕！”
“三日之后，朕要亲临现场，看一场……”
嬴玄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炽热的光芒。
“……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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