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深空，【格物·穷理之环】的观察室内，一切声音都被抽干了。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李斯、尉缭、公输墨，这三位大秦帝国最顶尖的头脑，此刻面如死灰，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凉的金属地板上，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们的瞳孔涣散，倒映着那己经黯淡下去的巨大光幕，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那个冰冷、无情，足以粉碎一切骄傲与希望的名词——【归零者】。
宇宙级的清理协议。
定期抹除异常文明的刽子手。
相比于这个概念，所谓的东皇太一，所谓的阴阳家，甚至所谓的仙神，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那是超越了理解的绝望，是凡人窥见宇宙真实一角时，必然会降临的、足以吞噬灵魂的恐惧。
时间在极致的压抑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唯有一人例外。
嬴玄背对着众人，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山岳，静静地凝视着光幕。他没有颤抖，没有失态，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
突然，在这片死寂的坟墓中，响起了一声极轻的笑。
“呵……”
那笑声很低，却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瞬间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李斯三人猛地一颤，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伟岸的背影上。
嬴玄缓缓转过身。
“有趣……”
他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
“真是有趣。”
这句平静的话语，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凝固的空气！
李斯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有趣？面对这种足以将整个世界、将他们奋斗至今的一切都抹除归零的灾难，陛下竟然觉得……有趣？
“你们在怕什么？”
嬴玄的目光扫过三人惨白的脸，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怕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东西？”
尉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地开口：“陛下……那……那是‘归零者’，是……是天灾，是定数，是无法抗衡的……”
“无法抗衡？”
嬴玄打断了他，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从东皇核心解析出的信息来看，它有周期，有协议，甚至有可被观测到的‘清理’行为模式。”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将那不可名状的恐怖一层层剥开，露出其内在的逻辑。
“这说明什么？”
嬴玄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说明它不是全知全能、不可揣度的神明！它更像……一套被设定好的程序，一个恪尽职守的刽子手！”
程序！
刽子手！
这两个冰冷而具体的词汇，瞬间将李斯等人从形而上的宇宙恐惧中，猛地拽回了现实！
是啊，程序就有逻辑，有漏洞。刽子手就有武器，有弱点！
“既然是程序，就可以被欺骗，被绕过，甚至被反向破解！”
“既然是刽子手，那只要朕的城墙够高，铠甲够厚，它就无法一刀致命！”
嬴玄的声音逐渐高昂，那股属于帝王的、睥睨天下的霸气再次充斥了整个空间，将先前的死寂与恐惧一扫而空。
“它要‘归零’？”
“那朕，就让它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固若金汤’！”
他的话语如同一剂强心针，狠狠注入三位臣子的灵魂深处。他们眼中的恐惧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看着他们神情的变化，嬴玄嘴角那丝疯狂的笑意更浓了。他知道，思想的堤坝己经筑起，接下来，就是倾泻足以改变世界的疯狂蓝图！
他猛地转身，面向虚空，下达了那句足以载入文明史册的指令。
“系统！”
“展示‘行星要塞’计划，最高优先级！”
嗡——
一声轻微的蜂鸣，整个观察室的中央，光芒汇聚。一颗蔚蓝色的星球虚影，缓缓浮现在众人面前。那熟悉的山川、河流、大陆板块，正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天地！
李斯、尉缭、公输墨三人呼吸一滞，震撼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
嬴玄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仿佛造物主一般，在那颗旋转的星球上轻轻一划。
“计划分为三步。”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冷峻，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第一阶段，【天下归一】！”
随着他的话音，星球虚影上，秦国的版图亮起刺目的血色光芒，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张，吞噬着韩、赵、魏、楚、燕、齐的疆域。
“以年为单位，扫平六国，整合这片大陆上所有的人口、矿产、土地、资源！朕不允许有任何一分力量，被浪费在无意义的内耗之中！”
“从今天起，灭国之战，不再是为了国运，不再是为了续命，而是为了在‘归零者’到来之前，为我们的文明，抢夺每一份生存下去的资本！”
话音刚落，他手指再动。
“第二阶段，【星球改造】！”
轰！
所有人的大脑都仿佛被一颗巨石砸中，一片空白。
只见那星球虚影上，无数道璀璨的光线从地表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中交织、链接，形成了一张覆盖全球的巨大光网！
“启动【天基长城】防御阵列！”嬴玄的声音如同神谕，“以国运为能源，以万万颗星辰铁为基座，在天地之外，铸造第一层神盾！任何来自星空彼岸的打击，都必须先问过朕的长城！”
紧接着，他的手指向下按去，星球的表面变得透明，露出了其下炽热的地幔与地核。
“启动【地脉熔炉】能源核心！”
一道粗壮无比的能量光柱，从地心深处被引导而出，贯穿地壳，为整个星球提供近乎无穷无尽的动力！
“我们将不再依赖于太阳，朕要让这颗星球本身，成为一个能量自洽的永动机！”
公输墨这位机关术的大家，此刻己经浑身颤抖，双目圆睁，看着那些超越了他毕生想象极限的工程构想，激动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嬴玄的手指，落在了地图上那几条巍峨雄壮的山脉之上。
太行山、昆仑山、秦岭……
“第三阶段，【文明方舟】！”
“将太行山、昆仑山等所有巨型山脉，整体掏空！以最坚固的合金浇筑内壁，建立可容纳亿万人生存的地下战争堡垒！”
“地表，是陷阱，是伪装，是迎敌的炮灰。地下，才是我们文明真正的根基！是纵使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也能让我华夏血脉，永世传承的最后方舟！”
一幅幅匪夷所思的画面在光幕上飞速闪过：被整体改造的山脉，深入地底万丈的超级城市，如同蛛网般连接整个大陆的地下交通网络，以及储藏着所有物种基因与文明知识的最终数据库……
宏大！
疯狂！
这己经不是凡人的计划，这是神明才敢于构想的创世伟业！
李斯、尉缭、公输墨三人，己经从最初的呆滞，到中途的理解，再到此刻，彻底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混杂着敬畏与崇拜的巅峰情绪之中！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星球虚影前，指点江山、规划天地的身影，那不再是一位人间的帝王，而是一尊为了延续文明火种，不惜与全宇宙为敌的……守护神！
嬴玄缓缓收回手，星球虚影静静旋转，那宏伟的蓝图己经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里。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己经呆若木鸡的三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朕要的，不是一世之安，而是文明永固！”
“以六国为薪，以天下为鼎，燃烧一切，熔炼一切！”
“铸我大秦，为不灭仙朝，为永恒要塞！”
“首至……连‘归零者’，都啃不动这块铁板！”
轰然一下。
李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以最标准的五体投地之姿，将额头死死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紧接着，是尉缭，是公输墨。
他们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君臣之礼。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颤栗与臣服，是对眼前这尊“神明”所展现出的、超越凡人想象极限的意志与决心的终极叩拜！
“陛下……万年！！”
李斯的声音嘶哑而狂热，带着哭腔。
“为陛下神国，臣等……万死不辞！！”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在小小的观察室内回荡，震得穹顶嗡嗡作响。
嬴玄漠然地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三位帝国核心，眼中没有半分得意，只有绝对的冰冷与理性。
计划己定，思想钢印己经打下。
他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副巨大的全息地图上，那超越时代，甚至超越凡人想象的第一道指令，即将发出。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脑海。
“传朕【天谕】第一号……”
“目标，赵国。”
李斯等人心头一凛，来了！战争机器的第一颗齿轮，即将转动！
“但，不是攻城。”
嬴玄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越过了赵国的都城邯郸，最终，点在了邯郸之侧，那片巍峨连绵，如同巨龙般盘踞的太行山脉之上。
“朕要……”
他顿了顿，吐出了两个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的字。
“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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