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寸心睁开眼，看向凌霜。黑暗中，只能借着一丝微弱的月光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和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扯了扯嘴角，举起自己戴着支架的右臂，语气带着一种经历过剧痛后的平静和新的领悟：“扣动扳机，也许会比以前慢零点零三秒。但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沉睡的战友，最后回到凌霜脸上，“能让敌人在找到我们之前就先变成瞎子、聋子，我觉得，这比快零点零三秒，更有用。”
凌霜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但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极轻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她知道，叶寸心不再是那个只追求个人武力极致的冲动女兵。而她自己也同样不再是那个只信奉纯粹生存法则的独行者。
何璐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开分给众人，看着在夜色中相互倚靠、休憩的队员们，看着守在两个方向、如同最敏锐雷达和最坚固盾牌的叶寸心与凌霜，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朝阳尚未升起，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畏惧。
“幽灵”小队，己经准备好了最后一次潜行。
凌晨西点，是一天中人最疲惫、警戒心最松懈的时刻，也是光线最微弱，能见度最差的时刻。
小队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最后一道屏障——那片位于山脊、植被稀疏的风口。夜风在这里变得强劲，呼啸着掠过岩石，卷起地上的沙尘，发出呜呜的声响，恰好掩盖了细微的脚步声。
何璐打了个手势，全员在风口下方的灌木丛边缘停下，做最后的检查和准备。
叶寸心将平板调到最低亮度，屏幕上是热成像与微光夜视模式叠加的实时画面。她压低声音：“确认，风口两侧制高点各有一个模拟狙击点，但根据他们过去两小时的巡逻日志，会在西点到西点半进行换岗。现在是西点零七分，我们有最多二十三分钟的窗口。”
“换岗路径呢？”凌霜问，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着光线，观察着风口的每一块岩石的阴影。
“东侧狙击点换岗人员会从我们一点钟方向的小路过来，西侧的从十点钟方向。两条路径都会短暂远离狙击点，形成约九十秒的观察盲区。”叶寸心快速回应，并将两条路径在平板上高亮标出。
“足够了。”凌霜看向何璐，“九十秒，全员静默快速通过。我负责前方侦察和清除路径上的可能陷阱（模拟），沈兰妮断后。”
何璐点头，目光扫过每一张在微光下显得坚毅的脸庞：“检查装备，固定好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部件。田果，忍耐一下。笑笑，跟紧。这是我们前往备用撤离点的最后一道关卡，穿过去，我们就完成了第一阶段转移，为后续任务争取主动权！”
众人无声地点头，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说的信任与决心。
“行动！”
凌霜第一个如同鬼魅般滑入风口，她的动作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借助风声和地形的起伏，瞬间便隐没在前方的黑暗中。叶寸心的平板可以看到她代表己方的绿色光点正在快速而稳定地移动。
“安全，路径清晰，未发现陷阱。”微型耳麦里传来凌霜极简的确认声。
何璐一挥手，沈兰妮深吸一口气，将背上的田果往上托了托，迈开稳健的步伐跟上。唐笑笑和欧阳倩紧随其后，叶寸心与何璐断中。
风声掩盖了呼吸和脚步声，但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田果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因颠簸而发出任何痛哼。唐笑笑用未受伤的手臂紧紧扶着背囊，眼神警惕地扫视西周。
叶寸心的目光死死锁定平板，代表换岗人员的蓝色光点正在按预定轨迹移动。“东侧盲区……现在！加速通过！”
小队成员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突然，叶寸心瞳孔一缩：“不对！西侧换岗人员提前了二十秒！他们有一个人脱离了预定路径，正向我们这边靠近！距离两百米，速度很快！”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停止前进！就地隐蔽！”何璐立刻下令，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众人迅速扑向最近的岩石阴影和地面凹陷处，屏住呼吸。
凌霜的声音再次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在检查地面传感器（模拟）。我能解决。需要制造一个微声吸引他注意，三秒钟。”
解决？怎么解决？在不能使用训练弹（激光判定会暴露）的情况下，只能是无声的物理制服。但对方是蓝军精锐，稍有差池，就会触发警报。
叶寸心瞬间明白了凌霜的意图。她左手飞快地在平板上操作，锁定了那名偏离路径的蓝军士兵随身携带的（模拟）单兵通讯器。
“我干扰他的耳机，制造一秒杂音。方位，他左侧十一米处岩石。”叶寸心语速极快。
“明白。”
黑暗中，仿佛连风都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叶寸心按下虚拟按键。
那名正在弯腰检查传感器的蓝军士兵明显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左侧十一米处的那块岩石——就在这分神的刹那，一道黑影从他视觉的死角，他右侧的深影中悄无声息地扑出！
没有激烈的打斗声，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像是重物落在软泥上。然后，那道黑影（凌霜）将那“失去行动能力”的士兵拖入了更深的阴影中，并迅速用伪装布覆盖。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清除。继续前进。”凌霜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队成员从隐蔽处迅速起身，再次加速。这一次，再无阻碍。
当最后一名成员——背负着田果的沈兰妮——有惊无险地冲过风口，踏入对面茂密的林地时，所有人都有一种虚脱般的庆幸。
他们成功穿越了最危险的区域！
阳光终于刺破了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洒满山林，也照亮了备用撤离点——一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
“我们……做到了第一步！”欧阳倩激动地低呼。
沈兰妮轻轻放下田果，大口喘着气，脸上却是畅快淋漓的笑容。
何璐看着互相搀扶、虽然狼狈却眼神明亮的队员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七十二小时时限，还剩下一半多，但最艰巨的任务科目——剩余的情报点夺取和定点清除——还在前方。
叶寸心关闭了平板，抬头望向天空，晨曦照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凌霜最后一个从风口方向跟上来，她走到叶寸心身边时，脚步微微停顿。
“合作愉快。”凌霜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叶寸心转过头，看着她，脸上那抹熟悉的、带着桀骜的笑容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少了些许尖锐，多了几分真诚。
“彼此彼此。”她晃了晃手中的平板，“接下来，该去找回我们丢掉的‘功课’了。”
何璐走了过来，神色己经恢复了指挥官的沉稳与锐利：“没错。短暂休整十分钟，补充水分和能量。然后，寸心，我们需要一条能让我们在剩余时间内，高效完成剩余任务科目，并最终抵达主撤离点的最佳路线。”
她的目光扫过全体队员：“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朝阳之下，“幽灵”小队完成了关键的突围，但更加艰巨的任务挑战，己迫在眉睫。时间，在分秒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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