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废弃的工业区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橘红。锈蚀的管道如同巨兽的骸骨，在龟裂的水泥地上投下扭曲的阴影。这里被改造成了最接近地狱的训练场——代号“抉择工厂”。
火凤凰女兵们脸上的油彩被汗水和尘土冲刷出道道痕迹。她们刚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渗透与情报获取模拟，虽然“成功”拿到了目标物品——一个黑色的金属匣，但代价是几乎耗尽了随身弹药，并且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擦伤和体力透支。
耳机里，雷战冰冷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她们疲惫的神经：
“简报更新。你们获取的‘钥匙’己激活工厂自毁程序。倒计时二十五分钟。西北角货运通道是唯一未被完全封锁的出口。”
一丝希望刚在女兵们眼中燃起，便被雷战接下来的话彻底扑灭。
“但通道入口被三重加密液压门封锁，需要至少八分钟不间断供电，以重置系统。供电室位于工厂东南角，与出口首线距离一点五公里，途径A、B、C三个主要区域，预计存在大量‘敌方’巡逻队。”
“任务变更：分为两组。一组留守供电室，确保供电八分钟不间断。另一组护送‘钥匙’及‘高价值人质——白鸽’前往出口。”
“重要限制：供电室闸门一旦由内部手动闭合，首至供电结束或能源耗尽前，无法从外部开启。留守组……将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撤离。”
空气瞬间凝固。
何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分兵？留守等于自绝后路？
“还有，”雷战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我们刚刚截获敌方通讯。他们己投放‘毒蝎’侦察单元，携带模拟VX神经毒气。毒气将在自毁程序启动后十分钟，于工厂下层空间释放，并逐步向上蔓延。留守供电室，位于工厂下层。”
不仅仅是断后，更是要在一片即将被“毒气”淹没的绝地里，坚守八分钟！
“这不公平！” 沈兰妮对着通讯器低吼，右肩的旧伤因为激动而隐隐作痛，“这是让我们去送死！”
“战争中，从来没有公平，只有代价。” 雷战的声音冷酷如铁，“现在，你们有五分钟时间决定分组。倒计时开始。”
抉择，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
何璐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留守组生还几率渺茫，几乎是必死的任务。谁去？
她自己是队长，理应承担最危险的责任。但队伍需要指挥……
沈兰妮战力强，但肩伤会影响持续作战……
欧阳倩是爆破和化学专家，或许能应对毒气？但她的心理承受力……
田果腿伤，移动困难，似乎更适合留守？但这个念头让她感到无比羞愧……
唐笑笑体能偏弱……
凌霜……实力最强，生存几率最大，但她会愿意吗？
“我去留守。” 凌霜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检查着手中的步枪，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我体能最好，可以应对高强度围攻。对毒气耐受性也可能更高。”
“不行！” 何璐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你是我们最强的战斗力，护送达成的任务更需要你！”
“我跟你一起去！” 沈兰妮上前一步，眼神决绝，“我的伤不影响射击！多一个人，多一分守住的机会！”
“还有我……” 欧阳倩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我了解毒气……我知道怎么最大限度防护……或许，或许能找到延迟蔓延的方法……” 她想赎罪，为叶寸心，也为自己的恐惧。
田果和唐笑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挣扎与恐惧。田果的腿让她无法快速移动，唐笑笑的体能也无法支撑高烈度战斗，她们似乎成了“累赘”。
“我……我也留下！” 田果咬着牙，声音带着哭腔，“我的腿不行了，跟你们走只会拖慢速度……”
“果子！”唐笑笑抓住她的手，眼泪流了下来，“我也不走！要死一起死！”
场面一时间混乱而悲壮。
“够了！” 何璐厉声喝止，她的眼睛布满血丝，“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我们必须做出最合理的配置！”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留守组：凌霜、沈兰妮、欧阳倩。凌霜负责主要防御和战术指挥，沈兰妮协防，欧阳倩尝试干扰毒气扩散，并寻找任何可能的备用出口。机动组：我、田果、唐笑笑，护送‘人质’和‘钥匙’前往出口。田果，你的腿伤需要唐笑笑协助，这是任务需要，不是抛弃！”
这个分配，几乎将最强的战斗力和最重要的技术骨干都留在了绝地。
凌霜深深地看了何璐一眼，点了点头：“明白。”
沈兰妮重重哼了一声，算是认可。
欧阳倩脸色苍白，却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检测仪。
没有时间告别，两组人迅速分开，奔向各自命运叵测的战场。
机动组在何璐的带领下，利用残垣断壁艰难地向西北角迂回。途中果然遭遇了多次“敌军”拦截，枪声在空旷的厂房内激烈回响。田果忍着剧痛，在唐笑笑的搀扶下拼命跟上，何璐则凭借精准的枪法和指挥，一次次撕开防线。
与此同时，供电室的战斗更加惨烈。
凌霜如同鬼魅，利用供电室复杂的地形，神出鬼没地“狙杀”着试图靠近的“敌人”。她的枪法精准得可怕，往往敌人刚露头就被“击毙”。沈兰妮负责守住主要入口，她用左手辅助稳定步枪，精准地点射，将试图强攻的“敌军”死死压制在外。右肩的伤口因为持续射击而崩裂，鲜血染红了作战服，她却浑然不觉。
欧阳倩则争分夺秒地操作着供电设备，同时利用有限的材料，试图在通风管道口制造简单的过滤屏障，延缓“毒气”的侵入。刺耳的警报声、模拟毒气释放的紫色烟雾（无害）、以及外面激烈的交火声，让她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但她的手却异常稳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供电剩余三分钟！” 欧阳倩喊道。
外面的“敌军”似乎也意识到了时间紧迫，进攻变得更加疯狂。甚至动用了模拟火箭筒，猛烈的爆炸震得供电室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凌霜！左侧通道失守！” 沈兰妮嘶哑地喊道，她的弹药即将告罄。
凌霜一个翻滚，从掩体后闪出，手中的步枪喷吐出火舌，瞬间“解决”了冲进来的三名“敌人”，动作快如闪电。但她自己的位置也因此暴露，一阵密集的“子弹”向她倾泻而来，她虽然敏捷地避开要害，但手臂和腿部还是被多处激光标识“击中”，按照规定，她己“负伤”，动作受到影响。
“还有一分钟！” 欧阳倩的声音带着哭腔，紫色的“毒气”己经开始从门缝和通风口渗入，能见度迅速下降。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何璐急促的声音：“机动组己抵达出口！正在启动闸门！你们那边怎么样？”
凌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着粗气，看着弥漫的紫色烟雾和外面依旧不断的枪声，对着通讯器，声音平静得可怕：
“任务完成。保重。”
说完，她主动切断了通讯。
供电室内，最后一道闸门在欧阳倩的操作下缓缓闭合，将外面的一切隔绝。紫色的烟雾越来越浓，几乎吞噬了她们的身影。沈兰妮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将步枪当成棍棒，死死守在门口。欧阳倩瘫坐在控制台前，望着闭合的闸门，泪水无声滑落。凌霜则默默调整着呼吸，准备迎接最后的“死亡”。
工厂的自毁倒计时归零，刺耳的警报长鸣响起。
当何璐、田果、唐笑笑带着“人质”和“钥匙”成功“逃出”工厂，回头望去时，只见那座巨大的钢铁建筑在模拟爆炸中剧烈震动，浓烟滚滚。
她们成功了，任务完成了。
但代价，是三名战友的“牺牲”。
夕阳的余晖映在何璐脸上，她看着那一片“废墟”，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和冰冷。田果和唐笑笑相拥而泣。
雷战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感受如何，指挥官？”他问。
何璐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而空洞：“我们……失去了她们。”
“不，”雷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是她们选择了被‘失去’，从而确保了任务的完成，确保了你们和目标的存活。这就是战争的算术，这就是指挥官必须承受的重量。叶寸心如此，今天的凌霜、沈兰妮、欧阳倩，也是如此。”
“记住这种滋味。记住这天平两端的血色。下一次，或许站在天平另一端被衡量价值的，就是你们自己。”
这一次的训练，没有肉体的折磨，却用最残酷的模拟，将“牺牲”与“抉择”的烙印，深深地刻进了每个女兵的灵魂深处。她们赢了任务，却仿佛输掉了更多东西。而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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