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解除后，白蕊姬与如懿的往来更添了几分坦然。这日午后，如懿遣人来请，说翊坤宫新得了些上好的雨前龙井，邀她过去品茶。
白蕊姬换上一身浅碧色宫装，带着蕊儿往翊坤宫去。刚走到宫道拐角，便见前方一阵小小的骚动，隐约有女子的啜泣声传来。
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位穿着浅绿色宫装的常在正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摔碎的瓷瓶，旁边站着两个面有难色的宫女，而不远处，高晞月宫里的几个太监正叉着腰训斥，语气十分嚣张。
“不过是个破瓶子，也值得你哭哭啼啼？耽误了贵妃娘娘的事，仔细你的皮！”为首的太监厉声道。
那常在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清秀，却带着几分怯懦，眼眶红红的，嗫嚅道：“这是……这是我母亲给我留的念想……”
“念想？在这宫里，贵妃娘娘的事才是头等大事！”太监说着，抬脚就要去踢那地上的碎片。
“住手！”白蕊姬出声喝止，快步走上前。
那几个太监见是白蕊姬，虽有几分忌惮，却仍梗着脖子道：“白常在，这是我们贵妃娘娘吩咐的差事，您别多管闲事。”
“贵妃娘娘让你们欺负低位份的嫔妃？”白蕊姬冷冷看着他们，“不过是无意打碎了东西，至于如此咄咄逼人？真要闹到皇上跟前，看看是谁的不是！”
太监们被噎得说不出话，他们本就是仗着高晞月的势欺负人，真要闹大了，高晞月也未必会护着他们。为首的太监狠狠瞪了那常在一眼，撂下句“晦气”，便带着人走了。
白蕊姬这才转向那常在，见她还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着碎片，手指都被划破了，渗出血珠。
“妹妹没事吧？”白蕊姬让蕊儿取来帕子，“先别捡了，仔细伤了手。”
那常在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白蕊姬，感激道：“多……多谢白常在解围，嫔妾于氏，见过姐姐。”
原来是于常在。白蕊姬依稀记得，于氏家世普通，性子也怯懦，入宫后一首默默无闻，鲜少与人往来。
“举手之劳，妹妹不必客气。”白蕊姬扶起她，“这瓶子既是母亲留下的念想，我让人找个巧匠看看，或许能修补好。”
于氏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黯淡下去：“碎成这样，怕是难了……”
“总要试试才知道。”白蕊姬温声道，让蕊儿将碎片小心收好，“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我本想去给娴妃娘娘请安。”于氏小声道。
白蕊姬有些意外：“你与娴妃娘娘相熟？”
“也不算相熟，”于氏腼腆地笑了笑，“只是入宫时，娴妃娘娘曾提点过我几句，教我在宫里如何自处，我心里一首记着她的好。”
正说着，翊坤宫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如懿带着惢心走了过来，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这是怎么了？”如懿看到于氏红红的眼睛，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便大致明白了几分。
“娴妃娘娘。”于氏连忙行礼，声音还有些哽咽。
如懿温声道：“起来吧。高晞月宫里的人就是这般无状，妹妹别往心里去。”她转向白蕊姬，“想来你们己经见过了，这位是于常在。”
白蕊姬点头：“于妹妹性子纯善，倒是与姐姐投缘。”
如懿笑了笑：“于妹妹虽胆小了些，却是个实在人。走吧，到我宫里去说，外面风大。”
到了翊坤宫，惢心取来伤药，给于氏包扎好伤口。如懿让宫女重新沏了茶，温和地问起刚才的事。
于氏这才慢慢道来，原来她方才路过御花园，恰逢高晞月宫里的人抬着花盆经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手里的瓷瓶便摔碎了，对方不仅不道歉，反倒倒打一耙。
“这高晞月，真是越来越跋扈了。”白蕊姬皱眉道。
如懿叹了口气：“她仗着娘家势大，又有皇后纵容，自然越发没规矩。于妹妹，往后再遇到这种事，不必忍让，只管往我或白妹妹这里来报，我们虽不能替你撑腰，却也不会看着你受欺负。”
于氏闻言，眼眶又红了，起身对着两人深深一拜：“多谢娴妃娘娘，多谢白常在。入宫这些日子，除了娘娘们，从未有人对我这般好……”
她性子单纯，不懂得宫中的弯弯绕绕，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生怕说错话、做错事，此刻感受到真诚的暖意，不由得十分动容。
白蕊姬看着她，想起刚入宫时的自己，虽比她张扬些，却也同样孤立无援。她笑道：“妹妹不必如此，在这宫里，能相互帮衬着，总是好的。”
三人围坐在一起，聊起宫中的琐事，于氏虽话不多，却听得认真，偶尔插一两句话，虽朴实却透着真诚。白蕊姬发现，于氏虽怯懦，却不愚蠢，心里通透得很，只是不擅争斗罢了。
临走时，白蕊姬让蕊儿把收好的瓷瓶碎片递给于氏：“我认识一个修补瓷器的老手艺人，在宫外的胡同里开了个小店，妹妹若信得过我，便让蕊儿带你去一趟，或许真能修好。”
于氏捧着碎片，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信得过，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看着于氏感激离去的背影，如懿笑道：“你倒是热心。”
“她性子纯善，值得帮一把。”白蕊姬端起茶杯，“再者，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于妹妹虽不起眼，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是缺个提点她的人。”
如懿点头赞同：“你说得是。这宫里，能保持这份纯善不容易。往后，咱们便多照看她些吧。”
自那日后，于氏常来景仁宫或翊坤宫走动，有时是送些自己做的点心，有时是帮忙做些针线活。她话不多，却手脚勤快，待人真诚，白蕊姬和如懿都很喜欢她。
白蕊姬知道，于氏或许成不了她们在宫斗中的助力，却能在这冰冷的深宫里，给她们带来几分难得的温暖与纯粹。而这份简单的情谊，在日后的风雨中，竟也悄然生出了意想不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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